自从老太君离开了国公府，前往山中寺庙烧香拜佛之后，周国公自然就成了一家之主。再也不用低头听母亲训话，也无需顾忌其他，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苏氏因为周星瑶的事，与他闹了别扭。眼看着他成日里宁可在书房独居，也不愿意同自己多说一个字，不免有些慌张。
    多年来的夫妻情深，全靠她用手段来维持。而周星瑶，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正巧，谢晏词选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陪周清懿回门，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夫人，您就别再和老爷置气了。眼下二小姐还需要您的帮助呢！如果您这里出了问题，她该如何自处？”
    近身伺候的吴妈妈耐着性子劝说，道理她都懂，就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后院的那些小妖精们，常年被她操控着，只能做无声绿叶。周国公待她也算亲和，这些年过去了，也没吵过几次。
    唯独这次……
    “都怪那个扫把星！”苏氏狠狠啐了一口，尤不解气，“如果没有抱错，如果她不回京城，就不可能接连发生那些事情！本来我们府里安宁得很，自打她来了，灾祸不断！连带着老爷也对我冷脸，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吴妈妈轻抚苏氏的后背，焦急的劝说：“夫人切莫再说这种话了！让老爷听见，又要将他推远一步。说到底，舒王妃是您的亲生女儿，何必要用仇人的态度来对待她呢？”
    “因为她毁了我的一切！我心爱的瑶儿，还有敬我的夫君，她……”
    “一会儿舒王殿下他们就要来了，你在这嚎什么？”周国公不满的推门而入，没拿正眼瞧她，“妇人家就是见识短！如今懿儿身居高位，连我看到都要恭维几句。瑶儿自作孽，成了皇上钦点的婢女。她们两个能一样吗？”
    苏氏同样没好气的回应：“所以，老爷就轻而易举的舍弃多年情意，转而吹捧起那位王妃了？”
    吴妈妈在一旁急的差点跺脚，又不好在主人家谈话时贸然插嘴，只能干着急。
    果然，周国公听闻此言，顿时怒不可遏：“我这是为了谁？！整个国公府，倘若依着你来，早就倒了！我告诉你，如果你实在摆不出笑脸迎人，那就在屋里好生待着！别给我惹出乱子来！”
    说完，又气冲冲的摔门离开。
    苏氏立刻红了眼眶：“你看看，现在说不上几句话，就用这种态度对我！往后，岂不是还要动手打我？”
    “夫人千万别这么想，老爷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会对女子动手？”吴妈妈温声安抚着，“不过，您还是别倔了！就算装，也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来，别让老爷为难。”
    “瑶儿在王府里受苦，饭都吃不饱。她身为长姐，居然一点也不心疼！抬抬手的事，就那么过不去吗？”
    吴妈妈也因这份执拗而心累，反复劝了几回后，还是说了狠话：“夫人，你心甘情愿把多年成果拱手让人吗？你和老爷起了争执，受益的很可能就是某位妾室！她如果存了心思要上位，您能防得住吗？”
    苏氏这才止住了哭声，将注意力从王府角落，转移到了国公府后院。
    那群贱人常年受到她的压制，更是被灌下不同的汤药，想必恨毒了她！
    万一……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快！帮我梳头！王爷就要来了，我可不能这样邋遢！”
    *
    周清懿再次踏进熟悉的衍庆阁时，正在埋头扫地的小厮们立刻停下手头事，叫上屋里擦拭桌面的侍女，一起下跪恭贺。
    “王妃回来了！”
    “子衿姐姐也在，看样子过得挺好，又圆润了些。”
    “那是王妃应得的良缘，旁人羡慕不来！”
    ……
    叽叽喳喳的声响，很快就归于沉寂。
    周国公破天荒的来到院中，微微躬身向她介绍：“懿儿，你离开之后啊，爹爹每日都叫人勤打扫，你若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住几天。”
    “还没想过。”
    她转身出了院子，好奇的张望：“怎么不见娘亲？”
    “她？！她……她正在前厅张罗呢！懿儿，几日不见，你真是容光焕发！想来，舒王殿下待你极好，他……”
    “那我去碧岫阁看看娘亲。”
    周清懿与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难为谢晏词还要应付几句。
    她现在就想看看苏氏的状态，严谨点来说，就是想试探出文姨娘的行动开始与否。
    周国公没有撒谎，苏氏坐在凳子上发呆，周围都是忙碌的侍女，动静对比，竟让她看出了几分凄怆之意。
    “娘，我回来了。”
    “……啊，好。”苏氏不知所措的站起身，甚至不敢和她对视，“在那边还好吧？”
    “挺好。”她顿了顿，及时补充道，“妹妹也如是。”
    “可我听说！她饿的只能吃剩菜剩饭！”苏氏的反应，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言辞间更像是诘问，“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作为瑶儿的姐姐，你能多照顾她一些。很多事，是娘没有教好，你就消消气，行吗？”
    周清懿真的很想回怼几句，但为了事情能够办妥，还是忍着火气点了点头。
    “王爷在来的路上同我说，瑶儿想家了，最挂念的就是娘亲。于是我们一合计，想了个法子。今日家宴，娘亲提前离开，有管家会送您进王府。瑶儿会在角门候着，你们多聊聊，也好宽慰她。”
    苏氏黯淡无神的双眸，骤然有了光彩：“果真？！我，我真的可以去王府探望瑶儿吗？”
    “王爷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真是好孩子！娘在这儿谢过你了！也替娘多谢王爷！”苏氏强撑着的笑颜，总算多了点真心实意，“懿儿，从前的事，都是娘猪油蒙了心，做的不好，你别记在心上！娘会好好弥补你的，你和瑶儿，都是娘最在意的女儿。”
    换做是前世的她，听到这段真情流露，肯定要抱头痛哭一场。
    可她现在只感觉听了段笑话，还是无趣到让人笑不出来的那种。
    “一点小事而已，能让娘亲展颜，懿儿也就放心了。”
    周清懿敛去不快，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湖中亭。
    那抹熟悉的色泽，似是文姨娘的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