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帝王留在了凤鸾宫。
    看到皇后服药之后，总算能够安稳睡一觉，心口的石头也落地。
    接连几日，除了上朝，他都在此处度过。就连奏折，也是让江公公安排人送来。
    “娘娘今日的气色很好，再也没听见她说腹痛不止之事了。”
    “皇上，娘娘胃口依然不差，午后又吃了点果子，一切安好。”
    “娘娘休息的时间如常，没有变。最近好像看起来胖了一点，许是有尊龙之气护佑的缘故。”
    ……
    每天，都有人特地向他汇报皇后的身体状况。
    直至最后，他总算认可了太医院“小学徒”的能力。
    秦沣被叫去正殿时，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上让微臣过去，是……是不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过去的路上，他还在害怕，唯恐自己医术不精，让皇后受罪。
    江公公看了他一眼，甩了甩拂尘：“秦太医切莫妄自菲薄，能得到皇上的认可，这不是一般人的水平。你呀，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不亚于一颗定心丸进了肚子。
    正殿内。
    “以你目前的医术，让皇后免于痛苦，本就是功劳一件。这么好的手艺，每天做零零散散的活儿，实在是浪费了！”
    秦沣连忙跪下磕头：“微臣不敢，太医院正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微臣初来乍到，任何方面的资历都不如其他大人。在里面帮忙做点琐事，也是应该的。而且，诸位大人对微臣很好，多谢皇上体恤！”
    “很好，懂得进退。”
    帝王在他面前绕了一整圈，总算想到了合适的官职：“往后，你就专门负责皇后的饮食起居，如何？”
    “……果真吗？！”
    秦沣眼里的惊讶与期盼不像是演的，帝王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能够伺候皇后娘娘，是微臣三生修来的福气！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将娘娘照顾好，一辈子安稳康健，不让皇上担心！”
    他口中的漂亮话，带着平民百姓特有的质朴。
    帝王听了，摆摆手：“起来吧！”
    “谢皇上。”
    “正如皇后所说的那样，你这孩子悟性高，灵活变通，还有上进心！继续潜心研习，往后，总有做人上人的机会。”
    没来由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们，便多说了几句。
    秦沣颇为动容，又是郑重磕头，又是眼含热泪。毕竟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
    冯为躺在床榻上，愁眉不展。
    自从被谢晏词和章桢戳穿了过往之后，他们就没再使唤他替周清懿把脉，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透明人，将他困在了王府中。
    他真的受够了继续等待的日子，每天在院中转来转去，也想不出办法。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看这时辰，估计又是哪位贪吃的婢女，紧急找他来讨要药物。
    冯为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倘若不能实现心中所愿，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
    “……什么事？”
    “冯太医，有人找您，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他顿时起了好奇心。
    还有人记得他？
    这是王府，如果是位高权重的那几位到访，必然不需要这种通传，还专门询问他的意见。
    看来……
    真的是外头来的？
    比如说，肃妃身边的近侍？
    冯为带着几分期待开门，却看到了子衿—
    “冯太医，今晚有人拜访我们王妃，酒足饭饱之后，她提出想过来见见您，不知道是否方便？”
    “劳烦问一句，那个人是谁？”
    “奴婢就是负责伺候茶水的，不敢在主子身边偷听。”子衿想了想，“不过……隐约听到几句，沈小姐。”
    沈？！
    曾几何时，他与肃妃之间，也有类似的称呼，穿梭于整个青梅竹马的年代，让他难以忘怀。
    冯为的脸色缓和了些：“好，让她过来吧。”
    “奴婢明白，请您在厢房稍等片刻。”
    随后，子衿就这样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靠在门板上，没有重回屋舍的意思，就想第一时间看看能够记起他的人，究竟是谁。
    沈霈路过一座又一座的屋舍，最后停在了鸽笼附近。
    大老远的，她都能闻到一股臭味，浑身不舒服。
    就算是生活在沈府的庶女，沈老爷也不至于安排这样的住宿环境。宫中派来伺候王妃的太医，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她停下脚步，想起了肃妃的叮嘱，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以防万一，毓秀宫派了最得力的嬷嬷跟在她身旁，好像就是为了盯着她一般，在必要的时刻提醒几句，防止她忘了自己的使命。
    “姑娘，该去了。”
    “……是，我明白。”
    沈霈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姿态，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肃妃的影子。
    以至于本来靠在那儿追忆往昔的男人，在看到心上人的虚影时，也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低声唤了一句：“澜儿？！”
    “……冯太医，是我。”沈霈并未听见这声呼唤，礼貌的朝他福了福，“姨母让我过来，有些话想转告给你。”
    “姨母？”
    “是……我，我忘记介绍自己了。”
    女孩低下头，似乎有点紧张，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嬷嬷。
    “这位是肃妃娘娘的亲戚，按照辈分，她就应该叫一声姨母。”嬷嬷有点不满意她的表现，沉着脸冷哼道，“当然，性格却是不同的。可能在沈府里磋磨了，总是这样小心翼翼，让冯太医见笑了。”
    “……无妨，快请进！”
    沈霈似有不忍：她一贯就不喜欢让感情中的落败者，再次承受打击。尤其亲眼看到冯为对肃妃是怎样的痴心之后，更不愿意将那些戳心窝的话说出口，让他死心。
    “不用了，很短的内容，站在这儿就能说完。”
    他直觉不妙：“还请沈小姐直言。”
    “姨母说，她在宫中近况不佳，接二连三遭人暗算。若追根溯源，还是要怪您没有分寸……送来的那些信鸽，被人抓住了把柄。她希望你，能够自求多福，别再给她招惹新的麻烦。”
    原话，其实要更加恶毒，几乎就是用利刃反复将人心扎到鲜血淋漓。
    嬷嬷听了，禁不住皱眉，又补充道：“冯太医，我们娘娘不容易，能够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你是明白其中苦楚的。千万别因为你一个人，毁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