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重了起来。
    “……指挥官。”
    裴忌盯着面前微仰着头的沈确。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乖顺可爱。
    微微上扬的眼角露出一丝冷寂。
    虽然目光向上，却如同在俯视。
    那么高高在上。
    就像那个人一样……
    裴忌咬牙切齿。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手下啊，这是什么，战前指导？”
    沈确一愣，面色沉了沉。
    “是你让我评价的。”
    裴忌“啧”了一声：“我让你评价，没让你乱说。”
    沈确严肃道：“没有乱说。”
    裴忌气笑了：“沈指挥官，我杀过的虫能从弥赛亚铺到白沙星，还从没有人说我的操作有问题！”
    沈确顿了顿。
    “你的操作大部分都没有问题，但战场瞬息万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遇到我刚刚说的情况……”
    “行了！”裴忌抱起肩膀。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们指挥官只用动动可爱的小嘴巴，自然有上千上万的单兵为你们的失误负责。”
    沈确话也冷了下来：“你是在抱怨我们不负责任吗？”
    “不负责任？”裴忌轻蔑地笑了笑，“我还觉得你们都自以为是呢。”
    沈确缓缓吐出一口气，压制着扭头就走的冲动。
    “每个指挥官在上任前都经过严苛的培训，你是军校毕业，应该知道指挥官系一直是人数最少，要求最严……”
    “所以呢？”
    裴忌粗暴地打断他。
    “到处都捧成了宝，真上了战场不还是躲在后面的小猫咪。”
    “告诉你吧，还没有指挥官能指挥我。”
    裴忌走到沈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第一指挥官，你杀过虫吗？当过前锋吗？见过身边的单兵怎么一个接一个被虫子撕碎、咬死的吗？”
    沈确的手松紧又握开。
    黑色的碎发落在额角，更显出他脸上病态的白。
    他嘴唇微动，轻轻吐出几个字。
    “要试试吗？”
    “试试？”裴忌皱起眉。
    “试什么？”
    “跟我打一场，三分钟速战。”沈确盯着裴忌，眼神冰冷。
    “让你试试我刚刚说的情况。”
    裴忌张了张嘴：“你要操纵机甲？”
    他上下看了看沈确。
    因为站得时间太久，面前的omega已经显出疲态，连维持身形都有些吃力。
    嘴唇紧抿，毫无血色。
    跟个病人争什么风头呢？
    裴忌冷静了一点。
    他身体又不好。
    还是个omega。
    ……他的omega。
    “算了……”裴忌摸了摸鼻子，“你这么弱，到时候输了还说我欺负你。”
    沈确冷冷道：“你怕了吗？”
    “怕？”裴忌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你怕输给我。”沈确火上浇油。
    “好好好。”裴忌立马点开操控台。
    “今天不把你干得嗷嗷叫我就是狗！”
    “诶诶诶？！”
    安雅一脸懵逼。
    “上将！夫人是来叫你一起吃早餐的啊？为什么要打起来啊？！”
    没有人理会小女仆。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训练场。
    身后还跟着个不知道往哪里跑的安雅。
    裴忌忽然一抬手。
    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沈确本能抬手接住。
    是一个圆形的项链，用空间折叠技术收起来的黑色“蚀天”像玩具一样躺在里面。
    “你用‘蚀天’。”裴忌说，“不然显得我好像在欺负你。”
    沈确摩挲了一下收纳着“蚀天”的项链，视线在黑色的球体上留恋一瞬。
    “我不用。”
    他把“蚀天”又扔了回去。
    “给我个d级练习机甲。”
    他顿了顿。
    “需要带手控操作台。”
    手控操作台？！
    裴忌瞳孔地震。
    一般来讲，所有战斗类机甲都要有手控操作台，为的是机甲受损，神经突触连接失效后也能进行一定的操作。
    但几乎不会用到。
    手控操作协同性低，失误率大。
    这个设计本身只是给驾驶员在最差的情况下留一个逃生的可能。
    并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
    “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指挥官。”裴忌咬牙道。
    沈确背着手，摆出军人的站姿，嘴唇微抿。
    不是看不起裴忌。
    而是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根本没法进行神经突触连接。
    但他懒得跟裴忌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指挥官。
    “好好好。”
    裴忌把“蚀天”收回，调出两台d级练习机甲。
    “我陪你玩玩。”
    “一会哭出来别后悔！”
    安雅眼睁睁看着两人登上机甲。
    “呜呜呜……夫人哭不哭不知道，但我要哭了啊……”
    “今天的薪水会被扣完吧呜呜呜……”
    ……
    再次摸上熟悉的坚硬质感。
    沈确内心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指尖划过浅蓝色的屏幕。
    这无论多少次都依然令人振奋的感觉……
    他呢喃出说过千万遍的话。
    “驾驶员准备完毕，启动。”
    【你好，驾驶员。】
    【我是d-312号中型高攻机甲。】
    【之后的战斗。】
    【我将与你同在。】
    一切都如本能印刻在身体里。
    沈确熟练地操纵机甲升空。
    全息场地模拟出雨林的面貌。
    两台一模一样的机甲同时跃出树冠。
    裴忌本来没打算真打。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面的机甲摆出教科书般标准的预备架势时，内心突然跃跃欲试起来。
    那可是第一指挥官沈确。
    哪怕是d级机甲。
    里面也是沈确！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
    野兽般的胜负欲战胜了一切犹豫。
    裴忌立刻进攻。
    3分钟速战，要的就是快。
    d级练习机甲自带的普通光刀斩断枝叶，另一架机甲往左一闪，轻轻松松躲开。
    “用个手控台，动作还挺快。”裴忌咬了下后牙，心里却更加兴奋。
    却见沈确的机甲一矮身藏入丛林中。
    “3分钟，有什么好躲的！”他紧追而上。
    然而就像回应他似的，茂密的树林里飞出几个小型追踪弹。
    裴忌侧身躲过，立刻瞄准子弹飞来的方向。
    说是迟那是快，左翼卷起一股烈风。
    裴忌一愣，调整羽翼的瞬间只见一个黑影从下方突射而起。
    光刀直直瞄准左臂关节处。
    “糟糕！”
    裴忌神色一凛，调整中的机甲来不及躲闪。
    但他反应极快，转身用另一只手接住刀刃。
    只听“刺啦”一声。
    右手被光刀刺破，露出的零件发出爆裂的蓝光。
    裴忌一拧眉，肩膀用力反推回去。
    沈确身子一顿。
    虽然突袭成功，但他接不住这么大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忌握住刀刃一个过肩摔把他扔了下去。
    没有进行精神连接的机甲像一片树叶落了下去。
    在安雅“夫人——”的惊叫中。
    裴忌忽然回神。
    他刚刚……把他的三十二处骨折的omega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