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
    我接通了何家贵的电话。
    打了声招呼，我就等着何家贵主动开口。
    既然要钓鱼，那就得等鱼自己去咬诱饵。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何家贵略带卑微的声音：
    “记者同志，我是珠浦村的何家贵，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大叔怎么了？”
    我明知故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昨天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问问那老师长吗？你说过今晚八点之前给我答复的，现在结果怎样了啊？”
    我当即装作一副恍悟的样子：
    “哦，原来这事儿啊，那老师长没给您打电话吗？我今天中午联系他了，我把您的电话号码给他了，他说他会联系您的，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太忙了，因为上次采访您和其他几个拆迁户的那个新闻，我坚持要上节目，结果被领导逮着去批评了一早上，现在还得写检讨书。”
    我故意这么一说，何家贵当即就心怀愧疚，觉得是他的事情连累了我，与此同时，潜意识里对我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
    “记者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事会害你被领导批评。”
    何家贵当即真诚地给我道歉。
    我一笑置之：
    “没事，做记者嘛，那肯定要实事求是，领导要批评就让他批评好了，反正我肯定会坚持曝光侵害老百姓的不公事件！”
    然后我引导他：
    “对了，那个老师长到现在都还没打电话给您吗？”
    何家贵就说：
    “没啊，我一直都没接到电话，不然也不会特意打电话来询问你。”
    我故作思索，然后说：
    “要不这样吧，我把老师长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去联系他，你就说是《今日关注》的记者小朱让你联系他的，他听了应该就会知道怎么回事。”
    何家贵当即点头如捣蒜：
    “好好，那劳烦你将老师长的电话号码给我。”
    我立即给何家贵报了周凯的电话号码，当然，这个电话号码是全新的，而不是周凯的常用电话号码，做完这个局，这个电话号码就会扔掉。
    反正手机卡还没实名制，用完了就扔，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给何家贵报了老师长的电话号码之后，我就说：
    “我还要写检讨书，如果没别的事，就先挂了，再见。”
    何家贵满是歉意回道：
    “好好，不打扰你了记者同志，这次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挂了何家贵的电话之后，我立即让周凯做好准备。
    不一会儿，周凯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
    正是何家贵打来的！
    周凯想要立即接听，我却一把拦住他，对他说：
    “先挂断。”
    周凯当即一愣，满脸疑惑：
    “大哥，不是吧，好不容易才等到大鱼上钩，你却让我挂断？”
    我微微一笑：
    “记住你的人设，你是个老师长，军旅生涯让你养成了谨慎小心的行为习惯，你自然不可能轻易接听陌生电话，另外，你也不想帮何家贵，所以，你要是立即就接他的电话，那就不符合逻辑了。”
    周凯闻言，觉得我说的有点道理，但是脸上却依旧不太乐意，嘀咕道：
    “这点小漏洞，我谅何家贵那平头老百姓也不可能察觉到，我现在就接他的电话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我却对他这种做法不敢苟同：
    “何家贵能不能察觉到漏洞是一码事，我们能不能做到滴水不漏，那又是另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记住了，想要在这一行长长久久混下去，那就必须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小心谨慎才能驶得万年船。”
    周凯对我翻了个白眼：
    “真是服了你了！”
    周凯心想，老子混这一行比你混得久好吧，你竟然来教育我？
    不过最后他还是按照我的吩咐把电话挂断了。
    毕竟我是正队长，他是副队长，那他自然要听我的安排。
    挂断电话之后，不一会儿，何家贵又打了过来。
    “现在可以接了吗？”
    周凯问道。
    我摇了摇头：
    “再挂断。”
    周凯无语。
    我就向他解释：
    “先磨一磨他的心性，把他情绪完全调动起来，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周凯把电话挂断。
    又过了一会儿，何家贵又打了过来。
    “现在总该可以接了吧？”
    我就说：“等铃声再响一会儿，响个半分钟再接。”
    周凯对我这些行为简直无力吐槽，他心里觉得，我这样做简直就是细节把控狂魔，过犹不及，完全就没这个必要，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等手机铃声响了三十秒左右，他这才清理了一下喉咙，“咳咳”，然后摁下接听键。
    “喂，请问你是？”
    周凯压着嗓音，装出一副老年人的苍老声音。
    “老师长您好！我是珠浦村的何家贵，我儿子正在西藏当兵，我家现在正在面临拆迁，是《今日关注》的记者小朱让我给您打电话的。”
    “哦哦，原来你就是珠浦村那家钉子户啊！”周凯装作恍然大悟，“那个记者今天中午确实找过我，向我反映过你的情况，我对你家的遭遇很是同情！”
    何家贵闻言，当即欣喜，觉得老师长都这么说了，可能会帮他！
    于是连忙问：
    “那您可以帮我向上面反映一下我的情况吗？”
    然而，“老师长”给出的答复，却给何家贵泼了一桶凉水！
    “何先生，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还是以大局为重吧，毕竟这是市政工程，房地产开发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要为集体着想，不要揪着一点小小的个人利益不放，要以大局为重，就如你儿子去西藏当兵那样，他不也是在牺牲个人利益为国家做贡献吗？你儿子尚且能做到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为什么不能为国家的发展，城市的发展，做一些退让呢？”
    何家贵当即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老师长不帮他就算了，竟然还劝他妥协！
    这时，老师长又说：
    “我劝你别再倔了，这背后涉及到的利益关系，不是你能够抗衡的，你要知道，房地产的建设，不单单是开发商的事情，这背后还有当地政府的意志，你在抗拒拆迁，那就是在抗拒当地政府，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古代，那你就是造反的刁民，所以我也爱莫能助，你懂我的意思吗？”
    何家贵满脸苦涩：“呵呵，懂的，懂的……”
    老师长对何家贵一番敲打过后，接下来就要给他喂糖了：
    “当然，我也知道，你是可怜人，要不这样吧，你退一步，去把拆迁合同签了，回头等你儿子退伍回来，我安排他到我这边的机关单位工作，保证他今后拿着铁饭碗吃公家饭，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却也能衣食无忧，算是给你的补偿，这样你总该接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