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醒醒！”小雷爷身先士卒，一剑刺在那鬼气森森的般若心钟上，“你忘了我们了吗？你还说过萧瑟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无心依旧面无表情，可听到“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脸色却是维持不住原本的笑意。
    平海一拳到，只能敲出阵阵钟声。
    大小姐破风一枪锥至，雪月城最为天资卓绝的三人，无法将这般若心钟打破，也没能让无心退后一分。
    萧瑟却没跟着一起动手，一直提防着赤王手下还有的两位黑袍，看起来也应该是成了药人的角色。
    “既然他们都自诩是你的朋友兄弟。。。”赤王冷笑对着无心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陪他们好好玩玩。”
    “既然是亲朋好友，打断骨头连着筋才算亲嘛。”萧羽笑道，“得用力，不然怎么说打是亲骂是爱呢。”
    说完又对着萧瑟大声喊道：“六哥，今晚的天启就要乱起来了，你曾经是如此关心天启百姓，要如何去拯救苍生呢？”
    无心似乎是忘记了语言，沉默一推手，鬼气森森的般若心钟以无心为核心崩然炸开，冲击波将三人撞击得往后倒飞。
    赤王则是大笑着带剩余的两袍往未央宫方向而去。
    海外仙岛。
    莫衣独立最高处悬空的塔顶，默默注视着海上升起淡淡血色的月亮，任由海风将自己的白发吹乱。
    而岛上的庄园内，小玥瑶如同猫咪一般贪睡，似婴儿安详。
    未央宫中。
    这座煌煌宫阙，冷眼无言，见证了从万寿喜宴转为深夜独审的一场动乱。
    同样，此刻喜庆的天启城四方也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不知何处涌出的暴民冲撞热闹的行市，四处烧杀劫掠，不过似乎在国师运行的护国大阵中，小动荡都能及时被金吾卫赶到。
    不过这种小摩擦越来越多，金吾卫的人手逐渐不够用了。
    依靠同明德论战，偷偷得一息喘息的余理，缓缓恢复着，萎如棉线的大黄庭艰难从胸前黄庭紫府内向外四肢百骸浸润。
    上位者明德，本有着肩负天下苍生的伟愿，兢兢业业半生，励精图治要将北离治理富强，可谁知会发展成如此，偏离最初登上皇位时候的构思。今夜来了一个江湖人士，凭借临安府一事，便否定了他前半生的功绩。
    被百姓否定功绩，是一名君主最悲哀的事。可他已经是皇帝，身后再无一人兜底，他无法同更“长辈”的人诉说心中委屈。
    最上等的帝王心术，便是讲究立场，才华才是锦上添花。为官做宰，帝王便不在乎其贪墨了的是牢筑堤坝的拨款，还是赈灾的饷银。最主要便是要不能同皇帝离心离德，只要屁股坐的地方永远正确便能在庙堂长青。
    可他再如何高深的帝王心术，权谋之术构建出来的防御。却抵不过余理以百姓身份真诚的一问打破防。
    特别是一句“赤地千里，房屋倒塌，再无一个檐头让春归的燕子筑巢。”这种掩盖在文字里的血腥，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他。
    尽管明德帝表现过“等我死后那管掘坟盗墓。”
    可帝王最在乎的便是后世所载，所以从不敢轻易杀戮史官。没有正史记载，野史野到什么地步就不好说了。
    “燕赵非是无灯火，尽取膏脂奉上京。”余理环顾了一下这未央宫中的美味佳肴说道。
    临安府不是点不起灯火，皆因搜刮民脂民膏奉给上京天启。极其讽刺。
    “陛下，百姓们都很淳朴天真，很容易满足。。”余理缓缓说道，“遇到小灾小病，会虔诚求神保佑。遇到于理不公便会想要青天包拯来为其出头。遇到了大灾大难，求生只需要一块高粱饼。”
    “生活温饱，社会公正，就这点要求君父可能满足？”余理拔剑出鞘，“余理不才，愿为天下苍生问陛下一剑。”
    “余理！你要干什么！”兰月侯警觉大声喝道，右手握在了所配金刀上。
    “比剑名为太阿，长五尺。”余理手指缓缓抚摸过太阿剑的剑身，“而要问陛下的一剑，一年以来都悉心养之，不敢有一刻倦怠，名：君为轻！”
    话说完，余理一步跺在未央宫的地板上，飞身而起。
    一剑平平无奇递出，却如俊鸟飞驰，扑向上位者明德帝。
    “余理！尔敢！”兰月侯金刀铿锵而出，企图拦下余理这一剑。
    未央宫万千灯火，照映在太阿剑上。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兰月侯的金刀被太阿剑切断，逸散而出的剑气，切下明德帝龙椅左侧一角，一颗雕琢精美的檀香木龙头掉落到了明德帝的脚畔。
    “皇兄！”兰月侯睚眦欲裂，看向龙椅方向。
    却见余理站在了明德帝面前的龙案，将各种山珍海味踢翻，倒持太阿剑，剑刃把他的掌心划破，鲜血滴落在那龙案上。
    太阿剑的剑柄，抵住了明德帝的胸口的团龙。
    太而正，刚不阿，如今余理将这把始皇帝审判天人的剑柄对着皇帝，剑尖指着自己。
    止戈才是武！
    “陛下。”鲜血不住淌下，在龙案上形成一滩，“这一剑，余理不能不问。问了这一剑，包括余理在内，很多人会死，而陛下会活着。”
    “余理！”明德帝鼻腔内涌出鲜血，喉咙中隐隐发出虎啸，“你这是在告诉朕！太阿倒持吗！”
    “陛下为北离大家庭的君父大家长！乃北离天日！四方万民都要仰昭天日，沐浴日光而生存。”余理说道，“余理望陛下，莫要再悠游退逊，怠废执政。否则，赤水便会如同孤魂野鬼，夜夜侵扰那危害百姓的北离官吏。”
    说完，那不沾血迹的太阿被余理挂回腰间，余理转身跃下龙案，步履蹒跚地走过手持断刀的兰月侯。
    “余理！”兰月侯叫住他的脚步，严厉说道，“陛下一直为国操劳，一直到如今龙体欠安！乃历史上贤明的典范，治理北离也不曾出现过大的动荡。”
    “你以百姓的短浅之见，而揣度天下局势！妄图借机生事，实在是自取灭亡！”兰月侯说道。
    余理听完，也不做过多理会，就欲往未央宫外行去。
    “余理！朕若是杀了你！”明德帝闭目，虚弱地说道，“这赤水是否可以就此解散！”
    偌大的未央宫，将明德帝的声音回荡到余理耳中。
    余理停下脚步说道：“自古圣贤治世，从来都是以民为本，民有疾苦，为君父者不予理睬，甚至变本加厉，以酷刑防民之口。这些都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若是所有有志之士都独享清净，独善其身，个个都是精致利己主义。那这天下便不会再适合黎民生存。”余理说道，“有些事，余理不去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
    “陛下杀了一个余理，指不定还会有赵理，钱理，孙理，李理出来带头问陛下这一剑。”余理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要如何才肯解散赤水！”明德帝又咳了咳，虚弱地问道，“你这赤水一日不解散，朕北离的官员就一日不得安宁！”
    余理背对明德，摇了摇头，道：“陛下在宫中，恐怕未曾听过民间一则哄孩儿入睡的故事。”
    余理慢慢地说，明德帝静静地听。
    “北风与太阳竞赛，比谁可以先剥去人们身上的大衣。北风先出手，鼓动强风刮向人，企图将人身上的大衣吹飞。而人却因为北风带来的寒冷把自己用大衣裹得更紧。”
    “而太阳则不然，将阳光普照大地，穿着大衣的人们因为温度上升，气温酷热，不得不脱下身上的大衣。”
    明德帝与兰月侯听完这一则皇宫内听不到的哄孩子的童话，皆若有所思。
    “陛下既为北离天日，应当知晓，剿灭赤水用的不是武力。”余理侧头说道，“赤水解不解散，余理说了不算，而在于陛下您，是由您说了算。”
    “朕？”明德帝虚弱中带着略微疑惑道。
    “倘若陛下真的英明神武，使得治下的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官员都能爱民如子，执法如山。哪里还需要余理？国泰民安之下，恐怕无人会有心思要加入赤水暗中找官吏的麻烦，这天下哪里还有赤水能存在的土壤？”余理说道。
    “所以，陛下，不要想着剿灭赤水。”侧着头的余理，“只要这些还未实现，赤水永远都会是漂浮在北离王朝头顶上的梦魇。”
    余理说完，便在明德帝与兰月侯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未央宫。
    “皇兄。”兰月侯近前关切问道，“臣弟今夜便起草下令，让大理寺通知各地，在全国范围内通缉余理，剿灭赤水！”
    明德帝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没有出声拒绝，只是挥了挥搭在龙头扶手上的手。
    “此人若不这般如利剑激进，入皇宫审问皇帝，或许皇兄得知此人后会予以重用。”兰月侯心中叹了一口气，“可不激进又如何是利剑所为！驳斥了天子颜面，断然留不得此人。”
    盘踞在未央宫上空的臃肿五爪巨龙，不复霸气狰狞，而是龟缩成了一团，虚弱得奄奄一息。
    天启城中，一小巷。
    诛仙剑阵，使得李凡松的离火阵心诀用尽，被苏暮雨用一柄细剑，如逗猫戏鼠一样逗弄戏耍。
    小飞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感觉不到苏暮雨的恶意
    “可恶！”李凡松被苏暮雨这种没有杀意，软绵绵的剑“粘”住脱不开身，可对方就是闲庭信步，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逃离苏暮雨这个剑做的泥潭，浑身都陷入了泥淖，拔不出来。
    正当李凡松思考对策之际三四条巷子之外爆发出巨大的动静，顷刻间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走水啦！”之声开始蔓延。
    “桐油的味道？”苏暮雨动了动鼻翼，在空气中传来的火烟气中闻到了，是补伞常用于浸泡纸张而防水桐油，同样，桐油也十分易燃。
    “喂！暗河的！你叫执伞鬼苏昌河是吗？”李凡松喘着粗气问道。
    “执伞鬼苏暮雨。”一脸忧郁的苏暮雨纠正了名字，却没有纠正暗河为赤水。
    “我觉得我们需要先暂停一下，那边出现情况，我要去救人！”李凡松说道。
    “好。”苏暮雨一甩长虹细剑，十七把剑回归作为伞骨。
    “嗯？”李凡松身上凝滞的一松，他微微惊讶了一下，这暗河傀的爽快。
    “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方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把我师弟绑定在你们暗河。”李凡松活动了一下筋骨，“但我一定会把他带回家！”
    “小道长怎么不想一下，是大家长用行动征服了我们，所以我们才心甘情愿地跟随他。”一脸忧郁的苏暮雨淡淡说道。
    “你叫师弟大家长？而是，是师弟用行动征服了你们？！”李凡松再一次受到震惊，惊得他暂时愣在了原地，无法思考。
    “小道长，水火无情，救人要紧。”苏暮雨提醒道，“若是有所疑惑，下次见了我们大家长的时候，再好言相问。”
    “好！下次我见到他再好好问他！”李凡松忌惮地面对苏暮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和飞轩离开几十米之后，才转身向火势最大的一处赶去。
    大龙象力起，运来水渠水井中的水，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掌，拍上了那欲舔舐上苍的火舌，将其势头按下。
    引来一阵欢呼。
    “水！水！”被救出来的人立马被刚从水井坊打出来的水将身上的滚烫扑灭。
    但是清爽之后，身体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城西，明显是酒楼商户，同样的大火之下，酒招和牌匾的支撑被烧火之后，碳化得酥脆不堪。
    现场混乱不堪，男女老幼的哭喊声混作一团，分不清谁说了什么内容。
    一个拿着，和父母走丢了的哭的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身穿锦缎预示着在家中极受疼爱。
    忽然一燃烧着火焰的牌匾，断开了支撑砸了下来，就要砸在小女孩身上。
    “小心！”背着九把剑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的少侠挺身扑向那小女孩，用身体护在小女孩身上。
    “明轩少侠！”少女迫切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