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斩切开网罗的时效性并没有很长，不一会便愈合。
    愈合之后的网罗一样可以将北离军队网入其中。
    兰月侯当机立断，这样断断续续追击并非一个好计划，故而退回四水城。
    天空中，无人把控的天斩依旧乐此不疲地与天人做斗争。
    萧瑟与兰月侯皆没法管，只能任由其怎么开心怎么来。
    听到莫衣传音，四面八方赶来支援的侠士们，也已经摸索出来了一套跟着天斩帝兵阴下一两个药人的技巧。
    南北将军就这般进入了僵持之态。
    “陛下。”敖恒掀开帐篷，直入面对南诀最高领导。
    如萧瑟所料，敖玉不可能将南诀上下都做成药人，一来是需要耗费的材料之巨，举南诀全国之力也无法负担。二来，全都是只会听命的药人，他思虑耗费的精神便无法估量。
    “怎么。”不知从哪里找来半片纯金打造的面具，遮盖在被萧瑟那一发雷唐火炸伤的脸上，敖玉沉声问道。
    “几位军师商议过后，一致认为，北离那种喷出炸开的武器并不能使用很久。”亲信敖恒说道，“需要将极其危险的火药，制造到如此精巧的地步，自然不可能大批量生产。”
    敖玉静静思考。
    “我们有六十万不惧生死，不畏疼痛的军队。北离绝对没有能消耗掉六十万大军的火药存量！”敖恒把结论告诉敖玉说道，“况且如仙人所说，药人可形成锚点，天上降下网罗，只需用一部分的药人抵消掉那火器，我们一样可以冲破北离大军，入主中原！”
    “好！”敖玉当即拍板道，“萧楚河。我也要让你尝尝，被炸去半边脸颊的滋味！”
    四水城。
    “什么？！”兰月侯惊拍帅案而起，“才三天，敖玉就卷土重来了？”
    “我们的霹雳子还有多少？”兰月侯问向管军需的将领。
    王爷，“撑不住三轮齐射了。”管理军需的将领说道，“雷门八骏带来的本就不多，尤其是两位王爷用顺手之后消耗飞速加剧。”
    兰月侯默不作声，用习惯了雷唐火，他现在都不去考虑箭矢了。
    “王叔。”萧瑟沉着说道，“火药做成的霹雳子存量多数都在江南霹雳堂，长途跋涉运送到此必定不会丰沛到足够我们浪费。”
    “况且，敖玉也不是蠢人。南北开战的时候北离并没有用这种武器，雷唐火是等他连克五城后才出现的。”萧瑟说道，“南诀应该分析出来，我们是紧急拉到火线上来使用。”
    “所以三天能反应出来，用不怕死的药人来消耗我们的霹雳子。”萧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雷门八骏什么时候能把后续的霹雳子送来。”兰月侯问道，换句话说，他们要撑几天。
    萧瑟摇了摇头：“王叔，我已经派雷惊步他们去做更重要的事，接下来该靠我们了。”
    兰月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问他让雷门八骏去干了什么，转头问另外一个将领说道：“投石机和滚木的完成度如何？”
    “周遭的林子都被砍伐殆尽。”那名将领说道，“可以立马投入使用。”
    投石机远程砸向药人军团，滚木一滚，像砸保龄球一样横推一片。
    “只是地形被如此打扫了一番，怕是减缓不了南诀军的脚步了。”
    “愿往”的人群中，离战场最近的余理奔赴到来。
    凭借着同样是帝兵的太阿，比其他要跟在天斩身后捡漏的少侠们有优势，余理轻而易举切开了天人网罗，从南诀大军的侧翼推入。
    可惜一人之力，怎可抵御这滔天的洪水。
    当南诀药人如同蚂蚁附腥弥漫上来，太阿纯阳剑气纵横，只能怼爆几个，在南诀这只巨人身上甚至无法打破皮。
    有一日余理能明显感觉到药人撤退，谨慎退回四水城才知道雷家堡和唐门新制了一款武器被投入战争中使用。
    喘息不到三日，大军再度攻上来。
    一剑在左翼怼出一道人痕通道，余理气喘吁吁看着在大军中刚新开出来的裂痕又逐渐愈合。
    人韧性同样是有疲劳度的，用了不知多少剑，也得亏太阿剑刚猛凌厉，无坚不摧。若是换成凡铁兵刃应该已经砍卷刃了。
    就算是这样，药人还是这前仆后继地扑上来，余理已经麻木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在这个战场？为了仙人一句挽天倾吗？天塌下来了没人愿意顶，就要由他去顶上？
    天下兴亡，就要由他一个国家的底层江湖草莽入宫质问国家顶层的皇帝如何待民？
    “累了。”余理喃喃道，“算起来，还没来得及给爹娘再烧一锅饭呢。”
    悲观的情绪升起，为了这方天地，他也挺身而出过。面对着重新挥刀而来的南诀药人军，余理闭上眼睛，如今已经打算平静地接受他的结局。
    就像黑夜里独自去沉海，结束自己一生的时候，海里亮起了一道光。
    “余理小朋友。”光尽管微弱，直视还是刺眼，余理眯着眼睛看去。
    一团光做的手，握住了那当头就要劈落的南诀军刀。
    “可让我好找啊，人间还是很美好的嘛。”光，在发出声音，一把握碎了那刀刃，随后横扫一拳，捶在药人的胸膛上，将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捶碎。
    “你还有大好时光，不必在这里沉沦。”光温暖地说道。
    余理这才看清，那团光，隐约之下，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短袖服饰，仿佛愣在当场。
    若是他人看到，必然会脱口而出这便是仙人传话所说了天道异物。
    那团光一拳将周围的药人清空，之后面向余理，以为吓到了他，有着尴尬地摸着后脑勺
    既想保持威严，但又没法严肃起来地说道：“小余理，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师父。”余理脱口而出，“请恕在战场上，弟子不能行跪拜之礼。”
    天启一别，没想到那么快又再相遇，只不过没了小赵剑仙那顶级皮相，大部分被用在雕琢宇宙光华失去后，还有一团糊在脸上。
    “你认得我？”被认出来了老赵还有些难以置信，随后余理抬手一剑，捅爆头一名偷摸涌上来的药人。
    “师父，此处危险。”余理一甩剑，把药人的头分成两半，被赵御贞打出来的真空地带，又逐渐开始愈合。
    “是挺危险的。”老赵认可余理说的话，“出门有些急了，忘了带那家伙。”
    语气虽有些遗憾，但并不是生惧。
    “师父，剑。”余理把太阿递过去，感觉到了太阿剑的真实抗拒。
    兴许是帝兵也认出来了老赵天外来客的尴尬身份，所以不愿被老赵把持。
    “算啦。”感觉到太阿的抗拒，老赵说道，“这小东西还挺嫌弃我。”
    然后对着来时的方向大喊一句：“真理，你怎么那么慢？”
    如彗星袭来，带着巨大的热量。
    一剑砸入南诀军队左翼，径直炸下，又立马报销了大批量的药人。
    “第一次下山吗？还是那么闹腾？”老赵无奈笑问手中的粗糙剑胎。
    真理欢快，又被老赵一剑划出，顿时一股小东风平推向前，药人军团的肉体凡胎无法抵挡，直接被怼烂。
    “没有什么不是一发东风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清完小兵，老赵同余理笑着说道。
    “还是师父厉害。”余理感慨，“北离军在四水城僵持了好几天做不到的事情，让师父做成了。”
    余理跟老赵说道：“北离军装备了雷门和唐门新制的武器，雷唐火。只要按动机扩，就能轰出霹雳子，将药人炸毁。”
    老赵乐了，这片土地的土着也不傻，原本已经由雷家堡发展成规模了的火药，只要稍加点拨就能做出有模有样的火器。
    不过也得益于北离比其他老赵所知道的朝代较为开放，江湖上有一整个家族封刀挂剑之后专门去玩火药，几代皇帝都没有觉得这种该阻止。甚至不闻不问，任由其发展。
    想到此处，老赵问道：“小余理，你见过他们开火吗？情况怎么样？”
    余理点了点头：“见过，很是凶猛，几乎两把雷唐火就能消灭不下二十个药人。每一次发射，都能带走一到三个南诀军。”
    听着余理的描述，老赵觉得没亲眼见到也就那样：“也不知道比佛郎机怎么样，不过居然炸膛率那么低！不得不说武学这一元素的加入，确实让实现一些设想方便了许多。”
    说完又对着弥漫重聚上来的药人又是一剑。
    药人左翼中心开花，接二连三折损，这引起重新找来一架战车，在当中指挥的敖玉注意。
    他往左翼看去，空了一大片，一人身边还有一团光华。
    “单人就敢来破阵？天人网罗对他无效？”思考了片刻，敖玉对着余理挥动赤皇。
    夺人心魄的威能扭曲了空间，穿过几层大军，“笃”地一声击中余理，翘在了半截铁面上响起。
    余理心神震荡，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被老赵一把抓住那化去忘忧与阎魔毒后遗留下黝黑的手。
    余理顿时清醒过来：“师父！”
    “什么玩意！”老赵转身看向那浮夸的战车上，半面金甲的敖玉，“余理，那小子在学你？”
    “师父，别看他那把刀！他那把刀有古怪！”余理想起曾小乙汇报给戚承辉的情报。
    “是吗？”老赵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懂武功的他将真理反握，朴素得如同投掷标枪一般，朝着敖玉丢去。
    真理迅疾如电，直冲那显眼包一样的战车之上的敖玉。
    敖玉慌忙架起赤皇格挡，真理大力冲击，又一次将他从战车上怼了下去！
    “乒乓”清脆如琉璃碎，敖玉横架跟前的上古蚩尤魔刀，如今北离的赤皇，被真理一记撞碎。
    “什么？！”用半边金甲遮住被萧瑟雷唐火毁容了的丑态，剩下的半边脸十分震惊。
    赤皇被真理毁去，真理完成了任务，优雅掉头飞回。
    失去了赤皇指引，药人开始脱离控制地骚乱。
    真理回手，老赵松一口气：“好了，搞定。”
    然后对余理豪放地说道：“小余理，你回去吧，这世界不需要你来奉献。有师父呢，天塌下来了由师父顶着。”
    “来不及了师父。”余理摇了摇头，看着周遭已经失去目标胡乱攻击的药人，“不早点收拾这支军队，冲入四水城就遭了。弟子愿与您一同破阵。”
    “来得及。”老赵平静说道，“嘘，你听。”
    虽不知老赵什么意思，但余理还是照做认真倾听。
    “很多人在呼唤你回去，你的父母，你的师兄弟。”说着，便一只手搭在余理的肩膀上，往后一推，“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不过虫二居里，未来应该会是好天气，你回去，好好替为师去看看。”
    像是迎面被山撞了一下，握着太阿剑，余理往身后倒飞去。
    感觉到了身体的失重，余理情急中呼喊道：“师父！你要牺牲自己拯救苍生吗？”
    “小瞧师父了不是？”老赵同样大声回应，“对付这帮玩意，用得着师父去牺牲？”
    “师父！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瞬间，余理仿佛看到了两位不属于这片天地的背影，在师父背后重叠，余理急切问，“你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不必怀念我，也不用期待我回来。若我走后，世上没有了火，那你们便是这唯一的光。”
    声音逐渐被耳边呼啸的风声代替，余理感觉到速度在逐渐减缓。
    艰难控制身形，平沙落雁式砸落。
    余理被这一掌推出十里外，吓得带头刚斩获一头药人的陈燕笃一跳。
    陈燕笃仔细看了下他的面貌和半边铁面具：“你是？余理师弟？”
    “陈师兄？！”余理也认出来了陈燕笃。
    “你是，从战场上下来？”作为青城山的三代弟子，陈燕笃并没有觉得余理是叛徒，也不知道朝廷的通缉，只是好奇问道。
    “嗯，被师父赶了下来。”余理的声音被修罗鬼面阻隔了一层，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果然，小师叔真的上战场了。”陈燕笃感慨道。
    还未感慨完，耳边传来一句叮嘱：“都活下来了，记得种好青城山的粮食，记得好好吃饭。”
    “这个时候了，小师叔还不忘了提醒记得吃饭。”陈燕笃复杂地说道。
    可同样听出来了那句话不像是小师叔的语气，倒像是一位老者的由衷心愿。
    小型东风炸了几发，引起的轰动在四水城的两位王爷都能清晰听到。
    “怎么回事？！”兰月侯走上城头，以手作亭，看到战场上浓烟滚滚。
    “回禀王爷。前方将士收到青城山的道长信息，赵道君已经从青城山上下来，抵达战场。”身边亲卫说道。
    “赵司正已经到了？”兰月侯听到这个信息，大受鼓舞。
    “报！”随后又有士兵禀报，“天启，瑾仙大监到。”
    “瑾仙公公？”兰月侯疑惑，“他来前线做什么？”
    随后兰月侯与手下一同返回营帐。
    瑾仙与萧瑟已经在帐内等待。
    “两位王爷。”瑾仙慎重严肃说道，“陛下有口谕，还请二位王爷速速返回天启。”
    “怎么？父皇这是怕我们战死沙场了？”萧瑟疑惑问道。
    瑾仙没有选择搪塞，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是有这个意思。特别是兰月王爷。。。”
    “这是怕王叔死了，北离无人继位。”萧瑟调笑说道。
    “可有圣旨？”兰月侯沉声问道。
    “没有。”瑾仙说道，“二位王爷准备一下，跟我回天启吧。”
    “那本王就要告诉大监一个道理。”兰月侯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现在江湖有志之士，不惜生死，都在赶往支援北离前线，本王这个平南将军也好意思龟缩回天启？”
    “那，永安王的意思是？”瑾仙转向萧瑟问道。
    “倘若我现在回天启，估计会被萧凌尘那家伙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