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江湖不是人情世故，是尔虞我诈的孤独。
陈耀，很懂这个道理。
他更知道......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因此，当蒋天生说出那句，要不要借刀杀人，干掉黎胖子和陈浩南......
陈耀的后背，瞬间汗湿。
他能怎么说？
赞成？
那么将来事情败露，戕害同门的替罪羊，就是他自己。
反对？
蒋天生这么疑心病的人，大概率会怀疑自己的忠诚......
不要羡慕那些看起来很威风的人。
因为，他也有像老鼠一样瑟瑟发抖的时刻。
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
陈耀的窘迫，被蒋天生看在眼里。
他笑了起来。
对自己的手段很满意。
驭下之道——严肃且活泼。
话锋一转，蒋天生忽然问道：
“大圈豹最近怎么样？”
陈耀瞬间松了一截，还好老大没有深究“送命题”。
“他还是在接触新记的老许......”
蒋天生吐了两颗西瓜籽。
“有没有发现他和老家联系？”
陈耀皱皱眉。
“靓坤死的第二天，大圈豹背着鱼竿去了一趟粉岭......”
“据说，是去双鱼河钓鱼......”
“从那以后，没有其他异常......”
蒋天生眯起眼睛，喃喃道：
“鱼竿？长条状......”
“阿耀，你记不记得......”
“我老爸的暗格中，有一件无价之宝——玉座金佛......”
“那个雷天佐，放着金佛不拿，反而拿走了外面的包装纸——一卷不值钱的印刷画......”
陈耀的脑子，突然一激灵，失声道：
“蒋先生，你是说......”
“那幅画交给了大圈豹，被他藏在鱼竿包里，送到了北面？”
蒋天生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陈耀再次紧张起来，腾地一下站起身，鞠躬道：
“蒋先生，对不起！”
“是我的疏忽，这么重要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报告给你......”
蒋天生还是没说话，任由陈耀保持鞠躬的姿势。
过了十几秒，他才摆手道：
“阿耀，你怎么动不动就鞠躬，下次注意就是了，来，坐下吃西瓜！”
“是，蒋先生！”
......
泳池边。
蒋天生手里拿着小叉子，拨弄桌上的西瓜籽。
“这么说，差馆那两具烧焦的尸体，就是乌鸦和笑面虎？”
陈耀点头。
“东星找了中间人做伪证，谎称是高压电线事故，已经从差馆领走了尸体。”
“虽然他们做得很隐蔽，但最终，骨灰还是交给了吴志伟的亲属。”
“基本可以确定，死的就是陈天雄和吴志伟！”
“呵呵...”蒋天生笑了。
“都说9187是全港岛最骚的奔驰。普通人还以为说的是颜色，其实真正厉害的，是那辆车的坐垫被靓坤改装过，里面永远藏着枪......”
“丢人呐！”蒋天生摇头道：
“什么东星五虎，一个照面就被雷天佐废了两个！剩下的三个，欺师灭祖......”
“现在骆驼没了，雷耀扬话事。”
“靓坤的上家暹罗人，出现在元朗东星的地盘......”
“肥佬黎和陈浩南，也跟雷耀扬眉来眼去......”
“再加上九龙城寨的吴喜光......”
“嘶...”蒋天生数着西瓜籽，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围着他转？”
“奔雷虎雷耀扬，还真成了气候！”
蒋天生笑起来。
“阿耀，你说这一次，雷天佐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耀皱起眉头，提醒道：
“蒋先生，黎胖子是我们洪兴北区的揸fit人，陈浩南有你支持，也在西贡站稳了脚跟。”
“如果这两个人叛出洪兴，去帮雷耀扬做事，其他堂口恐怕也会有异动啊！”
“最近香港仔的大飞，对社团颇有微词！自从靓坤死后，香港仔的渔排全都不认我们洪兴，改认荃湾雷天佐！”
“虽然雷天佐没有派人插旗，但那里的卖鱼佬主动给他交规费！大飞过去收钱，他们就把雷天佐的名头搬出来！其中最强硬的，是一对姓高的兄弟，叫高企强、高企盛！”
“大飞昨天晚上，跑到西环来找我，明里暗里讽刺我们洪兴是夕阳红社团，挨了打不还手，还混什么社团......”
“蒋先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搞，我们洪兴恐怕会乱的！”
“乱？”蒋天生似笑非笑，反问道：
“我老爸创立洪兴以来，哪天不乱？”
“既然混社团，最不怕的就是乱！”
“不乱，你怎么知道哪些人爱兄弟、哪些人爱黄金？”
“可是...”陈耀语塞。
蒋天生扔掉叉子，伸出一根手指。
“阿耀，你记住，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
“打打杀杀拿命搏，那是矮骡子。”
“到了我们这个阶层，只有玩脑子，手才能干净！”
“乱？有什么关系？”
蒋天生笑起来。
“上一个作乱的，叫做靓坤，已经被雷天佐清理掉了......”
“阿耀，不管我卖多大的面子给大圈豹，只要洪兴内部有人碰粉，将来都免不了被清算。”
“如果我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手，又弄脏了......”
“现在有个雷天佐，替我扫干净家里的垃圾，你说我应不应该高兴？”
陈耀一愣，随即诧异道：
“蒋先生，你是说...雷天佐能打赢雷耀扬他们？”
蒋天生摇摇头。
“我不知道。”
“单从兵力来看，雷天佐和他老爸加起来，也是绝对的劣势。”
“但是这个人很邪门，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我们设计靓坤，还要演一出周瑜打黄盖，由你亲手扶着坤哥，坐上洪兴龙头的宝座......”
“但是雷天佐对付靓坤，却一点便宜都不给靓坤占......”
“全港岛都说，雷天佐必输，根本不是靓坤的对手，结果呢？他做掉靓坤，只用了七个人。”
“呼......”蒋天生长出了一口气。
“算啦，不管他们谁赢谁输，我们都是坐山观虎斗......”
“阿耀，你去花园等他们吧，就说我休息了。”
陈耀大惊。
“蒋先生，你不见他们？”
蒋天生的眼中闪过寒光。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泳池里的马子终于上岸。
走过来，扶着蒋天生的肩膀，柔声道：
“我先去洗澡......”
蒋天生笑着掐了一把。
“正好我也一身汗，一起咯~”
“讨厌~”
二人搂着腰，嬉笑着走远。
忽然，蒋天生回头道：
“对了阿耀，上次韩宾把葵涌道以西的地盘让出来，我很满意！”
“你私下告诉他，做好准备，随时收拾残局。”
“二雷相争，我们洪兴不参与。”
“但是有好处，我们也绝不放过！”
“是！蒋先生！”
......
半小时后，一辆红色mr2上山了。
改装过的排气声浪，与摩理山公园别墅格格不入。
陈浩南、黎胖子下了车。
看到社团白纸扇，西环揸fit人陈耀走出大门，似乎正要离开。
二人赶紧上前打招呼。
“耀哥！不好意思来晚了，堵车啊......”
陈耀扫了一眼mr2，笑道：
“浩南，有机会还是换台benz吧！你在西贡，跟大傻离得近，他那里的水车，不贵的......”
陈浩南脸色一垮。
“耀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
陈耀掏出车钥匙。
奔驰的灯光闪了闪。
“不是我看不起你，是港岛的交通看不起你！”
“你开偷油塔，怪不得你塞车啊！”
“噗嗤！”黎胖子笑起来，拉住正要发火的陈浩南。
“耀哥，阿南是年轻人嘛，你别逗他了！快带我们进去吧！”
陈耀戴上墨镜，拉开车门。
“不用进去了，蒋先生已经休息了。”
“休息？”黎胖子不解道：
“喂，我们不过是迟到了一休休，不用这样吧？”
陈耀没说话，发动奔驰。
临走前，车窗终于降下来。
陈耀悠悠道：
“二位，洪兴创立以来，只有细佬等大哥，没有大哥等细佬的。”
“你们这样做，别说蒋先生了，我都好难办的......”
说罢，奔驰扬长而去。
mr2的排气声浪再次响起。
陈浩南一言不发，挂挡走人。
副驾，黎胖子熟练地脱掉凉鞋。
把脚放在空调出风口，一边抠一边说道：
“不用考虑咯，家里吃不饱，就别怪我们去外面搵食啦！”
“喂，走这边呐，香港仔见大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