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我想我应该称呼您为……军阀?”
罗恩试探性地奉承了对方一下。大地精为战争而生,有着严格明确的军事等级制度,从最高等的军阀到最末等的士兵。
“首先,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其次,我是喀拉德,喀拉德上尉。”
大地精斜靠在那张用皮革、骨骼、一些宝石和贵金属堆砌而成的“宝座”上,俯视着台阶下面的罗恩。
虽然他尽可能地表现出威严而凶狠的样子,但罗恩还是能听出来,他对刚才罗恩的话十分受用。
军阀喀拉德,听着多么顺耳……
喀拉德从短暂的幻想中挣脱出来,操着一口流利的通用语:“你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吧,听说你是来质疑我的决策的?还说那样会让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喀拉德重新显露出了凶神恶煞的本性,他绝不允许有士兵质疑他的判断——俘虏就更不要说了!
“是的,”罗恩直视着对方,他知道此刻不能有丝毫的迟疑,否则屠宰场就是他的坟墓,“我想这里并没有一个祭司或是学者为你指明这点吧?”
“让你说中了,这里并没有诞生出任何一位祭司,”喀拉德对此并不隐瞒,“难道你是神官,又或者是什么学者?”
“我不研究神学,但我确实是一名学者,”罗恩点了点头,“我听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甚至河流都干涸了。”
“干旱。”喀拉德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而您猎手们的猎物越来越难找?”
“饥饿。不过我们还有些食物,所以我准备向北迁徙,在食物耗尽之前找到新的据点。”
“那么恕我直言:喀拉德上尉,你在北方将只能找到冻死的鹿群和饿毙的猎手。因为无论是干旱还是饥荒都不是偶然。”
“如果你愿意听长篇大论的话,我可以为你讲解这其中的原理;不过我猜你更喜欢简单一点儿的。”
“不,”喀拉德抬起手,一双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我就要听你讲原理。”
“又或者你根本不是什么学者,只是来诳我以求活命?”
心思还真不少……
罗恩对此深感头疼,不过好在他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原理很简单,因为之前温暖的气候,导致了北方的冰川融化,”罗恩侃侃而谈,“冰就是水,而且是淡水,与海水盐度不同。”
“大量的冰川融化进入海中,导致海水的盐度下降,而盐度下降则会导致密度下降,进而无法托起北方到这边的暖流。”
“通常情况下,暖流蕴含着磅礴的热量,可以让很大的一片范围温度和湿度上升、有利于万物的生长。”
“那么您可以想一下,如果这样的一股暖流突然消失了,会带来什么变化?”
“会……”
“会带来大幅度的降温,”罗恩打断了喀拉德,自问自答道,“寒冷、干旱接踵而至,据我所知的文献记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北方靠近极地的部分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气温下降了近十度,而往南一些的地方气温也会下降四到八度——请注意,这不是季节变化,而是全年的气温都会下降。”
“在低温下,曾经依托温暖气候生长的植物将延迟甚至无法发芽,鹿和兔子将无草可吃,而捕猎他们的猎手也必将化为饿殍——除非他们先一步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冻成冰棍儿。”
“我说完了,能给我口水喝吗——哦我忘了,你们已经断水了。”
“所以伱是说……因为天气变暖才导致的天气变冷?”喀拉德不可置信地看向罗恩,“这也太离谱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罗恩微微一笑,“至于离谱,您难道不觉得我突然出现在你的据点里更离谱一些吗?”
“这……不行!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喀拉德豁然起身,“什么海洋的暖流……我们这儿离海不知道有多远!”
“而且猎物明明就往北方迁徙了,我们难道要往反方向走吗?”
“所以你是决定要跟猎物死在一起吗,上尉?”罗恩反唇相讥。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是什么上尉,更不想成为大地精军阀,你不过是一个……我不知道,牧鹿人?”
“我为你指明了可能存在的风险,你却执意要去送死?”
“不,我自然是要成为军阀的,”喀拉德动摇了,“好吧,我们不去北边,那我们又应该去哪里呢?守在这儿被活活饿死渴死吗?”
“我不能就这么告诉你,”罗恩摇了摇头,“否则我剩下唯一的价值岂不就是当作食物了?”
“我可以帮你指明道路,但你也得让我活下去。这是一笔交易,成交?”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喀拉德裂开了那张大嘴巴,“但我不同意。”
“你自己应该比我还要清楚现在的困境,如果你只是一个向导而不能做任何事的话,你的价值甚至比不上你身上的血肉。
“你得拿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来换这条命。”
“如果我说我会制作药剂呢?”罗恩丝毫不慌,就像早有预料一般抛出了自己的底牌,“在迁徙的路上没人吃得准会遇到什么,你的军队又没有祭司,那么一个医生的价值,应该比我的体重更沉一些吧?”
“这里正好有一位证人,他见识过我的能力。”
地质不过是选修的业余爱好,药学才是罗恩的主业。
如果他没记错dnd跑团的规则书的话,一瓶治疗药水的价值足有五十金币,而一個拥有相关技艺的成员可以将成本缩减整整一半!
地精的社会程度远不如人类、精灵或者矮人等等,在他们这儿,罗恩的这项技能只会更加宝贵!
“你是说——你是说真的?!”果不其然,喀拉德震惊地看向罗恩,“你真的有这个本事?德莱弗多?”
“是的老大,他随便摘了些苦草就治好了我的大白!”德莱弗多连忙作证。
“我本事还不止于此,”罗恩微微一笑,“你大可以把一些更好的草药和炼金工具拿来,我可以当面验证我的话。”
相比于之前地质学的问题,罗恩对自己的专业可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哪怕是在这个缺少实验仪器的地精巢穴里!
“我们没有那种储备,”喀拉德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妥协,“好吧!鉴于你之前的那套说辞,我就姑且相信你这次说的也是真的。”
“你可以活下来,而且我们未来迁徙的方向将由你制定。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根本不会治疗的话——”
喀拉德走到罗恩的面前呲出獠牙,臭热的口气喷在罗恩的脸上:“老子就把你生吞活剥!”
“明智的选择,”罗恩与喀拉德对视,并为自己的生还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在迁徙开始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喀拉德死死地盯住罗恩那漆黑的双眸。
“我想借你们监狱里的那个半精灵一用,我需要她带路去一趟附近的其他聚落,购置物资、打探消息——最起码我需要一张地图,覆盖区域大一些的那种。”
“不行!”喀拉德一口回绝,“我看你就是想逃跑,还要带上一个俘虏?别想得太美了,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那如果,我愿意再带上一个会说通用语的地精监管我们呢?”罗恩眼珠一转,“像是一支被打残的冒险者小队一样。地精可以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没人会认出来的。”
“如果我和那个半精灵想要逃跑,就会立刻被杀死——我可是非常想活下来的,你看得出来。”
“嗯……”喀拉德沉吟着,“好吧,如果你诚心诚意,那我也可以大慈大悲地破例一回,甚至可以给你一些钱币去交易。”
“至于看守你们的人选——德莱弗多,你通用语说得不错,就由你来负责吧。”
“老大你放心,我肯定能看好他!”德莱弗多胸脯拍得山响。
“至于那个半精灵你自己去找她,除非她自愿想变成粪便,否则会同意你的。”
喀拉德说着从自己的“宝座”后面拖出来一只破木头箱子,打开来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钱币。
“来吧,随便抓一把。喀拉德上尉,未来的大地精军阀允许你使用他的财宝,为了我和我的军队!”
罗恩用两只手抄出一大捧铜币、银币以及少量的金币,问喀拉德拿了个布袋装好系紧,然后朝着这个大地精上尉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