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对方做一件事,不可拒绝。】木明昔随口道:【你先。】
【我赌他肯定倒。】
黎斐的力量栩月是见识过的,就算是现在处于炼虚初期的木明昔也不一定能真刀真枪的打得过。
木明昔莞尔道:【行,那接下来就看沈大人的了。】
在场的众人贺词结束之后,陷入了亘古的沉默。
黎斐似是觉得无趣,放下了酒杯,抬着下颚道:“孤记得左令史大人家的三小姐准备了献舞,怎么不上来?”
压在沈儒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消失,他方如释重负,听黎斐这么说,顿时怒从心起。
他女儿根本没准备过舞!
沈儒压下愠意,站起身沉沉道:“回太子殿下,小女今日出门时崴了脚,无法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还请殿下恕罪。”
“崴了脚就不能跳?”
黎斐冷笑道:“哪一日兵临城下,敌人打过来,沈大人是不是崴了脚就不跑了?”
沈儒咬牙,强挤出笑容,眼尾的沟壑愈深:“太子殿下言重了,若太子殿下想看,小女就是崴了脚,也自当克服困难。”
“那便宣她入宫。”黎斐偏过头,看向在场的人傲然道,“还有哪家的子女受了伤不能来参宴的吗?”
大臣们默不作声。
黎斐道:“怎么,要让孤一一点名吗?”
“回太子殿下,微臣的次女为贺殿下生辰,特意准备了一曲高歌。”
“微臣的次子愿为殿下表演舞剑献丑。”
“微臣……”
臣子们连绵不绝的声音此起彼伏,黎斐骨节分明的手单支着额头,露出右眼下微小的泪痣,他眼中尽是讽刺,“那便由掌书大人开始吧。”
木明昔一直位于左方,倒是没注意到那颗泪痣,现下这么一看,黎斐的丹凤眼有了泪痣点缀后平添了几分邪魅妖冶,反而没那么危险了。
栩月感受到木明昔的内心想法,不解道:【就一颗痣?】
【有了痣,他就像个人了。】木明昔轻声道:【一个人太过完美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她高不可攀、难以接触,但她若有缺点、有特殊之处,人们便会接纳她的存在。】
【那是那些人自卑,嫉妒那个完美的人,所以才会产生距离与畏惧。
实力强大者,从不会觉得任何人是完美的。】栩月冷哼道。
他就觉得黎斐长得娘们唧唧的,一点也不好看。
木明昔翻下宫顶,悄无声息地退出宴会,她本想沿着原路出去,不曾想不知何时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木明昔面色微冷,夜风中黑袍随着她变快的速度猎猎作响。
但无论她如何变速压低身影躲藏,那个人始终没有被甩掉。
栩月低声道:【我也看不透那人的修为。】
木明昔脚踩到一块碎瓦片,蓦地滑了下去,跟着她的人立即也飞了过去。
那人往苍凉的屋檐下看去,一支焰箭猝不及防射了出来!
他急急刹住,翻身在房瓦上转了一圈。
灵焰窜入空中消散,他捡起一块瓦片随着魔力砸了下去,屋下传来水花声。
许审袍警觉地掐诀落下一个小阵法,他跳下房檐,安静的池塘毫无波澜,枯叶吹落在他面前,冷寂的院中似乎从未有人打扰。
竟然跑了。
许审袍眉头一拧,正要捏出传音符让侍卫加强防范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唤道:
“审袍?”
许审袍瞳孔微缩,惊异地转过身:“嫣妃娘娘?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藏于暗处靠着鹿涯落生藏刀掩盖了气息的木明昔见状眼皮子一跳。
“我……”
嫣妃红唇抿了抿,眼神躲闪,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她雪白的皮袄裹在朱砂长裙的两侧,如她被冻的白里透红的小脸。
“今日…也是姐姐的祭日。”嫣妃低眉,无措地将腕上披帛往上拉了拉。
许审袍猛然想到什么,垂头作揖道:“是属下僭越了。”
“哪有什么僭越不僭越,以前我们……”嫣妃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瞄了一眼许审袍,提过篮子一旁的走了过去,自嘲道:“是我失言了,许大人不要见怪。”
许审袍没应声。
“许大人是自姐姐死后,第二个在她祭日时来看她的人……谢谢你还记得她。”
嫣妃的话轻柔如水,许审袍却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烧的浑身发烫,就和他胡乱跳动的心一样。
他根本不记得今日是王妃的祭日。
难怪他觉得此院熟悉。
原来…是王妃以前的吉安宫。
因为荒废已久,池塘边的石墩和石桌都是灰尘落叶。
许审袍的视线在嫣妃提着篮子就这么坐在了冰冷的石墩上时,蓦地放大了。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碰不干净的东西。
哪怕是他亲手用干净的帕子擦过的青枣,她也会等到回去后下人洗净了再吃。
嫣妃随手掐了一团火,拿出篮子里的白色纸钱烧了起来,火光迅速燃烧。
“娘娘……王上不允许任何人在宫中祭祀。”许审袍皱眉道。
嫣妃一沓又一沓地烧着纸钱,烧成灰烬凌飞的纸钱被风吹进池塘中,她像是没听到许审袍说的话,红唇轻启道:“许大人想姐姐吗?”
不想。
许审袍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的话嫣妃会难过。
“我想姐姐了。”嫣妃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可她双眼含泪,失落无助道:“我真的很想她,如果她还在,斐儿就不会孤独一个人,你也不会一直被困在皇宫里。”
许审袍静了静道:“为王上效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属下不觉得这困住了我。”
“所以呢?”嫣妃问。
许审袍不明所以:“没有所以,嫣妃娘娘也应该想开一点,毕竟斯人已逝。”
嫣妃闭了闭眼,抹去了即将落下泪花,她眼眶微红,冷冷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许审袍抬脚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停住了。
嫣妃望向他,听他道:“近日宫中不太平,娘娘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嫣妃讥笑道:“唯一能让我死的,就只有你尊敬的王上。”
许审袍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里只剩下纸钱沉塘的细微动静。
嫣妃仰头深吸了口气,猛地将桌上的篮子推在了地上。
纸钱被寒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眼看就要飞出吉安宫外,但下一秒却被一道阵法隔绝,重新落在了池塘里。
许审袍站在屋顶上注视着嫣妃落寞的身影。
他的心脏发紧,像是被一条铁链狠狠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