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铭的这句话有些错误,他并不需要带外门弟子熟悉这些宗内机构,只需要带新入门的弟子就行,工作量倒是没那么大。
但也小不到哪去。
任务艰巨,但好在肖铭的座下是叶擎天、杜静秋、傅言和罗溢四人,帮手方面倒是不缺。
春龙游会结束之后不久,大比上的表现以及锁龙渊发生的事情跟随着凑热闹的小门派传回了中南,而凌云宗早在数日前便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宗门内部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毕竟叶杜傅三人的强悍早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新加入的罗溢可是肖铭作保,云婉青亲口应允的。
一个没有任何强大背景的小子,却被外门长老与代宗主如此看重,就算不说,那些头脑清楚的弟子也能料到——罗溢年纪轻轻已经是半步金丹,五十年内突破金丹的弟子无需任何流程直接进入内门,他离开外门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因此,外门里没几个人敢对罗溢说重话,也没有因为他一副柔弱可欺的长相就真的觉得他是个软柿子。
哪怕是六州的世家子弟,又或者是一些小门派的掌门长老子女,这帮小霸王在被凡俗修士教训过之后,他们最起码也能明白凌云宗不是能撒野的地方,中南六州没有任何势力能向凌云宗施压。
但五十年时间一到,外门的有些人去内门,内门的一部分人外派到分门,而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新入宗的外门弟子填上。
新来的这一批修士又是一群愣头青,少部分先入宗的外门弟子可能会大发善心提点后辈,但新人通常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该怎么教育怎么引导,都是外门长老需要考虑的内容。
凡俗修士成长需要时间,上一批来的绝大部分是从凡人踏上仙途的,按年月来算,这一批来的人当中不少都会是有一定背景,例如杜静秋的家族便是崇州杜家,家主杜让是化神一重大能。
论背景,肖大少不怕,他烦恼的是这帮含着灵石长大的小兔崽子会不会到处惹祸,到时候还得自己来处理。
“唉……”
肖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是在为自己宗门牛马的未来感到悲伤,又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入门大典感到疲乏。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自己本家的事务还得搞,两头忙啊。
听完肖铭转述的传讯符内容,叶擎天与杜静秋两个挨着肖铭坐的直接将凳子挪的靠近了些,目光中是难以用简单词汇概括的深厚情感,皆言:
“兄长有命,弟妹服其劳,但凭差遣。”
傅言笑着,举杯同肖铭的杯子碰了一下,肖铭在上自己在下,随后一饮而尽。
罗溢知道自己现在对凌云宗的大小事务都不熟悉,帮不上师兄什么忙,所以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发誓要成长为师兄的左膀右臂,学着四哥傅言的样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是小事,但四位气运之子的态度也足以让肖铭感到莫大的慰藉——普天之下,能有这种待遇的,自己怕是独一份了。
……
凌云宗议事厅内,宗门地位最高的四位长老齐聚于此。
总领全宗的大长老云婉青,主管内门以及暗堂的二长老薛广,管理执法堂的三长老姜子川,以及讲法殿主事四长老方连城。
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又身为凌云宗的决策层和战力担当,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能改变整个宗门,甚至是整个中南的局势。
而今天他们齐聚的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大长老云婉青,剩下的三位长老也都有资格收到护宗大阵传来的检查结果。
他们对于罗溢的安置,仍然觉得有些异议。
云、薛、姜三人坐在座位上,而一个三十岁出头青年模样,穿着花花绿绿图案长袍的修士,正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罗溢是个半妖,半妖!”
“龙族妖尊龙应琮袭击中南才几年呐?忘啦!被他抓过那棵老歪脖子树,还站在在山门外面,天天的盯着咱们呐!”
“古语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么简单的道理,师姐您怎么会不明白?多少的好苗子都期盼着进咱们凌云宗修炼,都希望到这个灵气最为浓郁,条件最为优渥的中南第一大宗待上些日子,哪怕是几年也好。”
“想入宗的人能从云州排到夏州,里面有多少好苗子?有多少优秀的人族修士,挤破头就为了抢这么一个名额。”
“可咱们呢?师姐您呢?抬抬手就把一个半妖给放了进来,怎么对得起那些优秀的小孩,怎么对得起中南那些翘首以盼的修士们?”
“厚此薄彼,我方连城第一个不答应!”
很明显,这人是凌云宗的四长老,宗主亲传中的小师弟,方连城。
见四师弟的情绪激动,云婉青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眉头微蹙,但还是强忍着情绪问道:“那师弟,你觉得该怎么办?”
“很简单,他在外门是待不了了,他若是在外门,总有一日会被发现身份,对宗门对大家都不利。”说道此处,方连城原本义愤填膺的面容又多了些许不忍:
“不过考虑到肖铭那小子的心情,再考虑到罗溢毕竟没有害过人,心思单纯手也干净,咱们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不给人家留活路呀。”
“好话坏话都让师弟你一个人说了,我们说什么。”二长老薛广歪着脑袋,嘴角勾起的看着四师弟。
而方长老来回踱步了几下,似是在下某种决心,又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随后“啪”的一下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世间难得两全法,要讲情面,又不能舍了宗门,那便得给罗溢找一个能修炼又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地方,也算是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吧。”
“什么地方?”云婉青问出了这句话,但语气中不含一丝的好奇,甚至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这最好的地方么,自然是被某个修为高深之人带着,既能随时指导又不会经常露面,可考虑到罗溢这孩子的根骨啊天赋啊什么的,这宗内能当他师父的怕是只有……我们四个了。”
“那么,师弟是怎么打算的。“三长老姜子川面色平静,仍然是毫无情绪的一句话甩出。
“唉!”
方连城叹了一口气:
“大师姐,二位师兄,你们都是宗门的顶梁之人,都是宗门内的支柱,缺了谁也缺不了你们。说小了,三位代表着宗门的颜面,说大了,往后还得考虑到其他势力对咱们的感受。”
“思来想去,犹豫再三,终究不能让你们的面皮受损。”方长老满脸的悲壮,眉头紧蹙神色凄惨,轻声道:
“看来,也只有我这个师弟,替师兄师姐们接下这一难了。”
“这罗溢,我就收了吧!”
说罢,方长老一挥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三位师姐师兄们,因为悲伤而忍不住抖动。
云长老:“……”
薛长老:“……”
姜长老:“……”
经过了半晌的沉默之后,云婉青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缓缓站起,看向了放在身后的本命法宝,佩剑慈恩。
“慈恩,把那个姓方的赶出去。”
毫无顾虑毫无念旧,被四师弟方连城气得不轻的云长老决定替师门清理门户。
铮!
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直刺方连城。
“唉不是,不是!师姐,师姐不可啊师姐,残杀同门了啊!”见运使飞云剑势的慈恩剑朝着自己冲来,方连城算是彻底急了。
一个闪避躲开剑罡,随后他顺势躲到了薛广的背后,喊道:“救我啊师兄!”
二长老薛广站起身,将方长老护在身后,紧接着对云婉青一拱手,义正言辞道:“师姐,您是师尊的大徒弟,又是实际上的宗主,以如此身份殴打四师弟,怕是有失体统。”
“就是就是!”方连城接话道;
“所以,得我来动手。”
“啊?不是……唉!唉不对!”
一刻钟后……
议事厅内,云婉青薛广姜子川神色愉悦的坐在座位上,四长老方连城也坐在自己座位上——只不过有些鼻青脸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无助的看着姜子川,委屈道:“三师兄,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姜子川斯文长相,举手投足都带着儒雅的气质,他缓缓的看向方连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言道:
“师弟,我没跟着一起打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还有脸委屈,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二长老薛广紧跟着绷不住,骂道:“好歹也是化神的修士,一天天的成何体统,从你一开始说的那些话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有一句像是你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
“可我是真心为宗门考虑!”方连城不忿道;
“放屁!你那叫为宗门考虑吗?你那是馋罗溢的根骨,你下贱!”
姜子川也把手搭在了方连城身上,叹道:“师弟,你与大师姐一个叶擎天一个杜静秋,也该让一让了,总不能看见一个收一个吧,刑堂严长老都有三个亲传了,师兄我到现在就一个记名弟子还云游去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
“等会儿师弟,我也没亲传呢。”薛广表示不平衡。
“师兄你主管内门,内门弟子皆称你为师,别忘了除了叶杜之外还有个傅言,现在可在你名下。”
这一句话,直接将讨论升级:
“这能一样吗?”“这怎么不一样了?”“我觉得除了二位师兄以外我也有理由……”“四个人当中还有比我更缺徒弟的吗?”“谁规定只能收一个亲传了?”“人要懂得知足,师弟你别太贪了。”“不是师姐,这话太伤人了吧!”“师弟,要点脸。”“嘿我这小暴脾气……”“来来来,师兄教教你什么叫切磋。。”
一般来说,我们很少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一场只有四个人的讨论。
四个长老,而且还是凌云宗顶端的四位长老,此时此刻倒是一点架子都没了,在同门面前可谓是毫无掩饰。
越争论情绪就越激动,演变到最后甚至每个人都直接把法宝与兵刃的器灵叫出来助阵。
尤其是方连城,直接把法相现了出来,连带着自己的本身与虚影化身一起开口,扯着脖子梗着腮帮子那么嚷,声音大还带混响,整个就一法力高强的流氓。
好家伙就现场这个乱劲,别说是人,连蚊子都飞不进去,就里面这个大道气息和法力碰撞的涟漪,知道的明白他们在争论,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不是干起来了。
“好了!”
半晌过后,大师姐云婉青实在是看不下去,随后一拍手表示——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让师尊决定。
这个建议,三位长老都没有反对,于是乎四人正打算前往宗主寝殿汇报时,来自四位长老的师尊,宗主齐仕方的传讯便到了。
而这传讯不是依靠传讯符,而是如同心神相连接一般,云婉青四人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那便是罗溢由谁来带。
知晓那个名字后,四个人睁开眼睛面面相觑:
“肖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