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098年4月6日 6:40a.m
天气:晴
地点:拉特兰检查关口
拉特兰的城墙没有城防炮,只有洁白如瘤奶浇筑的城墙和古老却洁净的拱门,还有近乎与建筑融为一体的铳骑们。
虽然对外的城市编码是移动城市,但拉特兰在人们的记忆中就没有变换过一次位置。城市的移动部也像个桥廓子,大小型号不同的平台在类似陆行舰前部装甲的坡道上排列着。
径直走入教厅通道,安多恩与两位枢机进入拉特兰官员专用的电梯,平台上升的机械声伴其耳膜。
趁三人独处的时间,第六厅枢机向安多恩说明起不久前的举措。
“安多恩,在兰登修道院做的是即时宣判,昨日有小半天学习规则应用的你应当明白我们为什么那么做。”
“安格娜女士,是为了兰登修道院的源石污染问题,对吗?”
安格娜枢机对教宗不雅地翻起白眼:“难道我们是为了区区一名执行者撑腰吗?安多恩,你可不要小瞧源石污染对拉特兰的打击!
整个拉特兰的经济收入依赖国际运输和出口糖料等经济作物及产品,只有小部分高精尖源石器械出口份额。
现在国际暗地里冲突如火如茶,明面也险些撕破脸皮,运输业低迷,而以我们中立的立场也不能接触大部分订单。
拉特兰全靠农业和矿业维持内部运转,一旦源石污染的事大规模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安多恩,你过去是迷途者的领袖,不管你之前如何迷茫,现在给我脚踏实地,睁眼观察切实的东西,你现在是教宗!”
安格娜枢机劝诫完年轻人,又转而向同僚问道:“维克多,你确定是自然现象吗?”
第三厅枢机闻言戴上了痛苦面具,风吹日晒下饱经风霜的大方脸扭成一团:“安格娜枢机,真的是自然现象,我们有的忙了。”
安格娜干笑两声,半开起玩笑,手却在自己的守护铳上画圈:“说不准真像第一厅的兄弟姐妹说的那样,律法抛弃了拉特兰呢?”
维克多愁眉苦脸地叹道:“我只相信农民和工人生产出的物资,主知道这会对生产造成多大影响吗?”
“主一定知道,而其他人一定不能知道。”
安格娜枢机收起笑容,她看向安多恩,手指按在板机上,当然,保险是打开的。
“第一厅那群不老实的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对戒律更进一步的发掘。拉特兰内的思想都乱成一锅粥了,下一步是什么?内战?”
安多恩沉思半秒,紧跟着回答:“如果有其他人问起这件事,我会配合你的说辞。”
“配合就不必了,你还没有学会说谎。”安格娜枢机微笑着摇头推却,“等维克多的文件呈上去时装一次糊涂就好了,教宗冕下。”
平台在一阵颤动中固定,厚重的防护门打开,清脆的铳响与源石炸药的轰鸣登时挤了进来。
安格娜枢机干巴巴地评价道:“真喜庆,安多恩冕下,看来大家都很期待今天的授律圣事,您可不要忘记到场了。”
“拜托……最好只是为了庆祝。”(小声)
安格娜枢机简单道别后窜出升降平台,她得去视察各区的医院状况了。
维克多枢机仍旧一副精神萎缩的模样,在离开之前,他先对安多恩双手合十,有气无力地解释说:“这几天的混乱对第三厅的冲击很大,我作为枢机已经忙得两天没睡了,兰登修道院的事,还望教宗冕下理解。”
不等安多恩回答,维克多已经幽灵似的飘出升降平台,用行动表明自己脚不沾地。
安多恩神色无奈地走出升降平台,伴随着连绵的枪炮声,他顺着阶梯爬上天桥。
天桥上有许多人在活动,他们都是怕被大街上的火并波及的拉特兰市民。
在拉特兰城莫名熄灯后,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失踪,只留下让安多恩主教代理的教宗密令,第一厅紧接着在律法阐释上发生混乱,几个派系挟不同时代的戒律干涉各分厅运行,一度导致国家机器死机。
万幸各分厅及教皇厅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实干者,虽然第一厅失能,但以枢机为首的中上层工作人员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至于街头火并,在公证所的合法性存疑的现在完全控制不了。得亏历代教宗对拉特兰的重要设施与公民生命财产的一致保护,才让局势稳定在较小的范围内,火并失败也只是被胜者用不知道哪一代教宗的戒律送进监狱而已。
日常搞不清楚状况的黎博利不敢上街活动,生怕被萨科塔热心市民指出触犯了原则性红线,一路押解至公证所。
而老一辈的萨科塔不理解更不想参与这阵疯狂的浪潮,他们也选择到天桥活动,从城市上空赶路。
“真够热闹的,害得我要回医院加班去了。”
“这些孩子从哪学的冷门戒律,比伯,我们还是去郊外躲一阵吧,小塞昨天被一群同学教唆在家里玩发射器!他中学还没毕业,还没有持有证书呢!”
“公证所的执行者又不管……亲爱的,之后在拉特兰出了事该怎么办?”
“不,不知道,看看那些戒律?”
“那我们早该进公证所了。”
天桥之上满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安多恩在拥挤的人流中艰难地行进着,时不时看一眼终端上的地图,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段时间恰巧是人流高峰期,天桥可不比主街道宽敞。
安多恩被挤得有些闷热,忍不住发散思维。
也不知道帕蒂亚他们在安魂教堂怎么样了。
“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说谎,就试着去话说一半吧。”
“话说一半?是一个好的建议,谢谢……嗯?”
安多恩转头对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谢,但他话才说出来一半,猛然惊觉事情的严重性——知道他所苦恼的具体事物,岂不是把兰登修道院的真实情况听了个真切?
安多恩的视线细致且迅捷地扫过,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人山人海的天桥,如果有人逃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幻听了吗?细细一想,方才的音色分明就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恐怕是几天来神经绷得太紧,精神恍惚了。
略过这个小插曲,安多恩顺利赶到教皇厅,安格娜枢机已然恭候多时了。
枢机工作服上沾染着灰尘,很明显为了赶时间,安格娜枢机选择了穿越地面上的火线。
见安多恩赶到,安格娜枢机迎上前来,一边引路一边说明授律圣事的注意事项。
其实授律圣事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枢机们聚在教皇厅投张票,然后票高者选择一个圣徒称号担任下一任教宗。
但索里蒂娜仍旧像个老妈子一般细细叮嘱,在安多恩管理安魂教堂时,安格娜枢机是他的直属上级,如今安多恩走马上任,索里蒂娜自然对其视如己出。
枢机们都没有迟到的习惯,除了第一厅枢机外,第二厅至第七厅枢机皆已到场。
按照过去的授律圣事,教宗将在枢机中产生,但由于伊万莱利斯塔十一世并不是正常退位,且有代理教宗在场,此次授律圣事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势,教宗非安多恩莫属。
第一厅枢机在半分钟后风尘仆仆地赶来,共感中传来后怕的情绪,大概是第一厅的混乱程度又一次恶化了。
不过这场闹剧马上就要结束了,安多恩在授律圣事中获得了七票,成为了新一任教宗,毫无悬念。
“教宗下,接下来是选择圣徒称号,这本应由上一任教宗带领您选择,但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冕下意外失踪,只好在此刻由我们协助决定。”第一厅枢机将十尊小雕像推上圆桌。
雕像无面,只有底座刻画着十行不同的文字。安格娜枢机第一个建议:“教宗冕下,您的守护铳无疑是十位圣徒中,圣索马里的原型铳,她能辗转到您的手中一定是律法的意志,您的圣徒称号选择圣索马里最为合适。”
圣索马里,拯救与秩序,安多恩对所谓的圣徒称号并不在意,他干脆接受了:“那就选择圣索马里阁下吧,现在让我们制定新的戒律,快些结束拉特兰的混乱。”
首先就是废除过去戒律的法律效力,随后是对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戒律的改编。
戒律新鲜出炉,第二厅与第五厅的枢机相继接过第一批条文,忍不住低声冷笑。
“是时候对官方和民间作乱的不安定分子们出重拳了!”第七厅枢机薇尔丽芙也好笑道。
“请各位枢机配合第二厅的检察官们自检,第五厅的执行者们重新审理三天内的案件,各分厅配合教室厅戍卫队维护城内秩序。”
安多恩,或者说圣索马里七世总结完毕,随即宣布:“散会。”
教宗及七位枢机一同走向出口,他们准备向拉特兰宣读新的戒律。
一台红色十字条纹的黑色魔方无人机却在这时堵在门口。
八支铳抬起。
咚——咚——咚——
数千年不再敲响的启示石塔在此刻鸣响,沉寂的拉特兰城的路灯由左向右依次亮起,那么在往常,教宗应该赋予这次的“奇迹”一个“意义”。
【找出拉特兰内的恶魔,它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魔方无人机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所有的萨科塔都应当知晓此条指令。
切实地讲,难道会有一个宗教的高层人员相信神的存在而不是手中的权力吗?
答案是,当奇迹充斥在信徒的一生时,任何人都会去相信。
安多恩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让突然出现的律法解答,以至于安多恩完全没有发现枢机们的异样。
“全知全能的主,请您解答我的疑惑。”
寂静的教皇厅中,安多恩向律法发问:“为何只有萨科塔才能受福,为何只有萨科塔才能感受彼此?”
魔方无人机悬停在圆桌中央,深红的十字纹路黯淡无光。
律法没有回答,律法从不说谎。
那么拉特兰的天使们,在拉特兰的圣城中,寻找,找出那只散播祸乱的“恶魔”吧!
地点:司提望区——司提望第一医院六楼
在拉特兰一间平平无奇的单人病房内,一只令人啧啧称奇的堕天使正用仿羽兽型削皮刀削苹果,而病人半椅着枕头,手边的中型狙击铳铳口插着一朵随处可见的野花,不远的柜子上摆满了花束,一柄棕色法杖躺在花束中央。
“龙门周边大概300km的位置停靠了至少六艘战列舰级高速军舰,双方没有发行哪怕一则官方通告,蕾缪安,战争要来喽~”
完整的果皮条被堕天使削下,她晃了晃苹果,但病人只是如往常那般盯着她微笑,莫斯提马顿感无趣,只好把削好的苹果理所应当地往自己嘴里送。
随着“咔叭”一声清亮的脆响,起初酸涩的感官让堕天使假模假样的微笑真诚些许。
莫斯提马一边咀嚼糖分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他们跑得够快,大帝把企鹅物流的总部转移到崔林特尔梅了,小乐一如既往地活泼可爱。”
“劳烦你了,莫斯提马,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才回拉特兰?”蕾缪安双手挪动身体,上半身由仰倚转为笔直的坐立。
莫斯提马瞧了瞧门窗:“老头子找我,不过现在变成我找他了。”
蕾缪安欲言又止,她再一次询问:“莫斯提马,你有听到什么吗?”
莫斯提马小口转大口,一举消灭了半块苹果,她对蕾缪安奇怪的问题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可能有,我一直有幻听的症状,不太确定是不是,但单人病房的隔音功能一流,大概是幻听吧?”
病房内诡异地陷入沉默,只有果肉被碾碎的悲鸣从莫斯提马的嘴巴里传出来。
寂静持续半分多钟后,蕾缪安打开话题:“菲亚梅塔怎么没跟着你?”
“她也有家人要去看望的。”莫斯提马随手将果核丢进垃圾桶,呼吸隐约加重,“小安怎么发现的,是因为我抢苹果吃的时候她没有远距离狙击我吗?”
“直觉。”蕾缪安微笑。
“直觉吗……”莫斯提马伸手去拿棕色法杖。
野花的花瓣飘荡在半空。
流光顺着法术构筑的薄膜砸入陶瓷地板,跳弹在病房内弹射,直至击碎玻璃冲出医院,没有羽兽振翅和鸣叫,医院外如病房内般落针可闻。
“小莫又是怎么发现的?”
蕾缪安的守护铳烟气未消,她还在温和地笑。
“直觉。”
莫斯提马瞥向柜子上被花束包裹的[锁],她也在笑。
“不就是吃了你的苹果吗?至于对我动手?”
“擦铳走火。”
“……这样啊。”
第二声铳响。
五颜六色的花瓣散落一地,柜台所在的位置被砸出一块人头大小的坑洞。
“怎么回事!?”
戍卫队成员和萨科塔护士闯进病房,紧张地看向蕾缪安。
蕾缪安指着地板上还热乎的血迹,对护士笑咪咪地说:“叫留守的铳骑来一下,这边有一只恶魔的情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