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元身体悬在半空,心中百转千回。想不到六年前自己为了泄愤,亲手毁掉了逍遥门的大小建筑,如今却反噬到自己身上。
那些看热闹的食客,见李重元立在夜空,衣袂飘飘,如同仙人一般,无不跪倒磕头,口中高呼“菩萨保佑”。
柳何年眼见李重元不战而走,立刻怒吼着仗剑向对方攻去。
此时柳何年怒目圆睁,眼里尽是滔天的恨意,李重元不禁心中感叹:如此神智不清之人,见了自己竟然如此愤恨,想见他对自己该有如何怨气。
心念至此,李重元心中更有无限悔意,直恨不得柳何年一剑刺死自己才好。
“啧啧,一个只听命令才能行动的人,如今却追着你不死不休,看来柳阁主对你还是执念颇深啊,不如你就成全了他,好歹也算你做件善事。”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敬一又开始出言讥讽。
刚刚李重元在空中的种种行为彻底将李敬一震撼。单凭武功修为,自己要想与之比肩,今生怕是无望。
不过李重元的表现也让心思缜密的李敬一产生怀疑,为何斯米尔提到逍遥门,李重元突然行为反常?原本呆滞的柳何年也对他痛下杀手?难不成天机阁被灭门与李重元有些渊源?
李敬一只是想出言试探,未料想他的话也让李重元突然清醒。
柳絮儿因何而死至今毫无头绪,元宝儿也下落不明,此时此刻唯有将柳何年制服,恢复他的神智,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念至此,李重元纵声长啸,比之刚才,声音更为醇厚也愈加绵长。
柳何年听闻啸声,刚刚布满杀意的脸庞微微现出一些暖意,出手也略有和缓,李重元瞅准时机,出手如电,瞬间点了柳何年的几大穴道。
柳何年身子一软,整个人从空中向下坠落,被李重元一把揽住身体,二人缓缓落在大堂。
斗木獬见柳何年从空中落下,立刻上前将之接住。
李重元踏步走到斯米尔面前,面上一片寒霜。
“你记住,一句话我只说一遍,你要据实回答。你们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让柳阁主心神俱失?”
刚刚被李重元啸声震的七荤八素的斯米尔,突然见到李重元如天神下凡般站到自己面前,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犹如痴呆一般。
“柳阁主如何变成此般模样你还不快快回答?哎呦~~”
崔颢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大声呵斥着斯米尔,显然刚刚李重元的啸声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
“哦哦~”
斯米尔如梦初醒。
“柳阁主夫妇被俘后被押回了新竺,由脱不思家族的长老施了一种秘术,让他们沦为杀人机器,好为日后新竺服务。”
“究竟是何种秘术,你可知晓?”
李重元继续发问。
斯米尔摇了摇头,
“我在脱不思家族层级较低,这种秘术只掌握在长老一级的手中。每隔半年,我们必须带这些人返回新竺由长老重新施为,否则这些人会全身血脉尽断痛苦而死。”
李重元心中一惊,无论如何,柳阁主的命自己是一定要救的。
“你们此次出行,已经过了多少时日?”
“不瞒您说,此次出行已经四月有余。杀了牛金牛,本也应该启程回国了。”
李重元手指轻捻,抬头望向夜空。还有一月多到半年,此去新竺日子应该也够了。
“李敬一,当年之事你怨不得苦一大师。况且他已改名了无,往事已如烟散过了无痕迹,你此去京城找他的家人报仇已没有意义,不如随我去往新竺,万一什么时候我防备不周给了你机会,你的仇怨说不定也就报了。”
“天地之大,任我遨游。去往何处,岂能任你摆布?”
说完,李敬一袍袖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
“让你也尝尝如蛆附骨是什么滋味,哈哈哈!”
笑声在空中回荡,渐渐几不可闻,李敬一也消失在夜色中。
李重元愣愣的望着夜色出神,良久才转过身子。
“崔颢,将此人带回京城严加看管。斗木獬,你公务缠身,新竺之行不宜同往,可将角木蛟与亢金龙唤来照顾柳阁主。”
“陛下,难道您真要亲身前往新竺?”
崔颢脸上现出一层隐忧。
柳何年一代高手,如今却心智受控,新竺人如此邪门,崔颢怎能不替李重元担心。
李重元神色傲然。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人世间的事,岂是你怕就能躲过?区区新竺,我当来去自如。”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崔颢喃喃自语,“大丈夫生而为人,定当如此。”
一时间,崔颢胸间豪气顿生,恨不得与李重元一同前往。
新竺,李重元望向茫茫黑夜,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新竺?”
元宝儿满脸惊诧的看着燕白云,“你不是要领我去往铁勒么,为何改了主意?”
“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要领你去往铁勒,我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元宝儿伸出双手轻轻摸了摸身上的两个瓷罐,“那也随你。对于我来说,铁勒与新竺原本也没什么分别。”
“你或许不知,新竺已经与铁勒联合,用不了多久,两国联军便会共同出兵攻打欣朝,届时,你可是一个重要筹码,即便李重元铁石心肠,他也不会不顾你的死活。”
燕白云一脸得意的看着元宝儿。
元宝儿却浑不在意。
“身为欣朝的子民,却认贼作父,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何可得意的。”
燕白云被元宝儿一顿抢白,气的浑身颤抖,满脸狞笑的说道:
“此处人烟稀少,你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唉,我一个六岁的孩童,要杀要剐还不是全凭你一念之间?只不过,没了我,你又如何作作进身之物?”
燕白云闻言一怔。自己委身铁勒,却从未得到重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
“话是没错,但你也千万不要再用言语撩拨,否则我宁可不要这荣华富贵,也要取你性命。”
元宝儿恍若未闻,只是迈步向前。
燕白云气鼓鼓的跟在后面却也无计可施。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茫茫夜色,倒也相安无事。
来到一处大树旁,元宝儿放下随身携带的口袋,打了一个哈欠。
“我累了,要在此处歇息。”
说完,便靠着大树坐下。
“麻烦你替我守夜,荒郊野岭的,可千万别让野兽伤了我性命”
燕白云眼睁睁的看着元宝儿伸了个懒腰,然后搂着两个瓷罐舒舒服服的躺下身子。
“小鬼,前面便进了村镇,何不找个客栈歇息?”
元宝儿全然不顾,只是自顾自的躺下,“山高路远,未必处处有客栈投宿,此处倒也不错。”
燕白云眼见无法劝说,只能作罢。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听之任之。
彼时月光如水,凉风习习,两人一站一卧,倒也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