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李家主屋内人员齐整,男女分席,屋内两盆木炭火伴随着浓烟烤的“噼里啪啦”作响,李家老小上下十几口人各自围在火盆边取暖。就连日日在房中苦读的李老二,也拿着书坐在炭火旁摇头晃脑。
如今已入冬,屋外银装素裹,寒风凛冽,村里人都闭门不出,在家中取暖。
古代和现代不同,古代没有现代健全的取暖设备,每每冬至,都会有不少人和牲畜因为寒冷而冻死,或者因为没有储粮而饿死。
李家也不外如是。
李家人口多,还有许多小辈。
常言道半大小子饿死老子,都是十几岁二十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不可谓不大,所以李家的日子也是过得干巴巴的。
干巴巴,苦哈哈。
对李凌峰这样的吃货来说,吃不上美食就够让人糟心了,更别说连饭都吃不饱了。
家里无闲事,又正巧全家人坐在一起,李老二温了会儿书,觉得此时正是自己开口的好时候。
“爹娘,吾想要从侄辈中取一人开春前往书塾蒙学,不知二老以为如何。”李老二清了清嗓子。
他家仁哥如今也到了蒙学的年纪了,自己好歹也是个秀才,若不是因为科考须静心苦读,他也不愿开这个口。
毕竟儿子谁教不是教?
送去书院蒙学,也不过是寻别的秀才教导,自己若是有空,又何须劳烦别人?
进学?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
李凌峰不由眼睛一亮,心思也活泛起来。
自己这才刚下定决心走仕途之路,二伯就提出要选人去进学,这真是来得恰到时候啊!
李凌峰大学本科学得可是金融,又不是汉语言文学,自己也不是研究四书五经的老学究,要想走科举,怎么避得开学堂呢?
更何况如今他穿到大夏朝,虽与我国古代大明有许多相似,但又有诸多不同。
李凌峰心里明白,自己虽然算得上博学,但要想靠科举出头,肯定避不开对大夏朝文化典籍的系统化学习。
否则,一切都将免谈。
想到这,他又有些“打脑壳”,自己来了大夏都快小半年了,别说看书了,纸他都没看到过一张。
李老二心里为自家儿子盘算,就等着两个老的松口答应了。
没曾想他这话音才刚一落,大伯娘李赵氏就立马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从座上直接弹了起来。
“读书?读书什么书?说是从侄辈里选一个,但那个不知你是想让你家仕仁进学?再说了,我家两个娃子都已经过了蒙学的年纪,想要读书自己供?我可供不起!”
赵氏看得清楚,不管选谁,反正都选不到自己家,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才会答应这件事!
李老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不禁浮现出郝然的神色。
他是万万没想到赵氏如此泼辣凶悍,直接说透了自己的心思不说,还不同意。
只得脸红脖子粗的干瞪眼,本想争辩两句,但自己又自负斯文,不屑与赵氏争论,只得气得原地甩袖。
“简直是有辱斯文!”
李老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自私的,心里还不屑赵氏的刁蛮。
你不同意便罢了,何苦作此泼妇样?
二伯娘钱氏本来正等着老两口答应呢,没想到妯娌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不仅落了自家男人的脸面,竟然还不同意。
真是乡下的泥腿子,分不清是非,要是我家男人和儿子出息了,有你“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
钱氏心中腹诽,此时也不由拉下了脸,咬着牙问:
“他大娘,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们二房什么意思?”赵氏冷笑。
“你们二房什么心思咱们不都看的明白吗?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反正要进学你们自己出钱,我可没有银子供你俩老小两个读书人。”
赵氏所言合情合理。
其他几人听了也暗自点头,不是她们非不让仁哥儿进学,只是几房都有小子,为何偏偏让李仕仁一人去读书?
你的儿子金贵,别人的都是捡来带的吗?
在李老二说完后张氏本来也想开口的,后来被李凌峰拉了一下袖子,不解的回头瞪了一眼笑得憨兮兮的小儿子,没有多想,后来看自己不开口,老大家的就已经开口了,就没再出声。
只不过现在李凌峰却有点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拉老娘了,原来二伯之心人人皆知啊。
他还想着自己多少能有点机会呢,现在看来自己这是在想屁吃呢!
见赵氏都把话说明白了,四婶李孙氏也不藏着掖着。
“这件事我也不同意。”孙氏皱着眉不赞同的开口。
她家男人一个人在镇上做工,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辛辛苦苦赚的钱都拿回来交给了李老太太,李老头和李老太太又把钱拿去供李老二进学了,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家里四兄弟,除了三房和他们四房出力最多,其他两房谁不是在吃白食?家里都穷得半个月吃不上一顿肉了,哪里还拿得出钱再供一个李仕仁?
想要进学,行啊,自己掏钱呗!
见自己大房和四房的两个妯娌都不同意,张氏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行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李老头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对着众人开口道:“老二也就是提个意见,家里多一个读书人也是好的,同不同意再作商量。”
见李老头明显偏心李老二,众人也不再敢开口。
毕竟李老二再怎么说也考上了秀才,她们也不好扯破脸皮,毕竟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得多了也尴尬。
也不怪李老头偏心,谁让他觉得二儿子有出息呢?
虽然这几年为了供李老二读书实属不易,但说到底,李老头还是乐意的,谁让儿子给自己长脸呢。
家里小子多,他哪里又能一碗水端平?
“商量个什么……”见老的开口发了话,赵氏虽然不敢再说什么,还是忿忿不平的嘟囔了两句。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
李凌峰坐在角落里看着众人偃旗息鼓,不由为自己的壮志感到担忧。
难不成自己的读书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吃过晚饭,李家兄弟三人被李老头留了下来,李老四因为在镇上做工不在,就让四房的长子李仲民也一起留了下来。妯娌几人都知道李老头留下自家男人和儿子是什么意思。除了二伯娘钱氏,其他三人面上都有担忧。
大夏朝注重孝道,几人心里都清楚,倘若这件事李老头拍板了,其他人是万万没有拒绝的可能。
张氏也不由得心气不顺,自家男人老实,此番被自家公公留下,指不定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领着李思玉和李凌峰先回了房后,想起之前自己明明想出声阻止,却被自家小崽子拉住,心里不由气闷,拽过李凌峰就往屁股上拍了一掌。
“哎哟,我的个娘啊,你打我作甚?”李凌峰一时不察,不由疼得龇牙咧嘴。
“打你干什么?你个臭小子,没看见刚刚娘要开口阻止你二伯吗?现在你祖父把你爹喊了去,指不定就是说这个事,要是拍板了,家里的钱要拿去给仁哥儿供学,老娘看你以后吃什么……”张氏气的脸都红了。
“娘啊,这能怪儿子嘛。祖父要是决定了,咱家谁说话顶用啊?”李凌峰见张氏真的气着了,龇着牙喊道。
张氏刚才也是着急,现在听李凌峰这么一喊,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一想到要让自己的男人当牛做马,供完二房的老子又供二房的小子,心里的这口气怎么也平不下去。
“他们二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张氏冷笑。
见自家老娘不再想打自己了,李凌峰赶忙跑到自家老娘后面给她捏肩捶背的:“其实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啪”张氏一巴掌拍在李凌峰给她捏肩的小爪子上,生气道:“你这憨娃说啥呢?这难不成还是好事?”
“嘶”李凌峰痛呼一声,自家老娘怎么越来越暴躁了,以前还温婉淑良的,现在动不动就抽自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女人的“更年期”?
“娘,二伯不是说侄辈里选一个嘛,那儿子也在其中啊,明年开春儿子就六岁了,刚好到了蒙学的年纪……”
“蒙学?你想得倒是美!”张氏愤愤不平:“就算蒙学?还能轮的上你?再说了,你读得了书吗?”
“我怎么读不了书?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哩!”
李凌峰揉了揉自己刚被拍过的小爪子,继续给张氏捏肩,讨好道:“娘让我读书,我以后做大官,给娘挣个诰命回来,让娘风风光光……”
张氏听了李凌峰的吹捧,心思不由一动。嘴上却骂道:“臭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对啊,说在侄辈里选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一定就非得在二房里出啊。看爹那样,想必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那为啥不能从三房选人?
钱是大家一起出,凭啥啥好处都让二房占了?而且虽然自家小子之前是憨了点,但从落水好了以后,不仅不憨了,还变得贼精贼精的,不仅人聪明了,还会给家里挣钱了。说不定,读书也是条好去路……
李凌峰见张氏蹙眉思索,就知道自家老娘动心了,也就没出声打扰。他还是个小孩,说多了反而与年龄不符,引人怀疑。
没过一会儿李老三就回来了,李凌峰从他的神色判断,李老头还是把这件事拍板了,然后把几人赶回去给各自的媳妇做思想工作,就连四房,也让李仲民带了话回去,除此之外,还让李老二写了一封信打算明后天请人给李老四捎过去。
李凌峰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李老三和张氏。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凌峰躺在床上,眼神放空。
自家还算好的,张氏讲理,不会怎么折腾自己的男人。除了屋里最开始李老三和张氏说话的声音之外,一切又归于平静。虽然期间还夹杂着张氏的两声怒骂,但和大伯家里“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大伯娘的怒骂声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四房则是传来了两声四婶压抑的哭声后,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