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峰从文墨居分店出来以后,顺着镇远府的长街一路走走停停,慢慢悠悠地往客云来而去,就在他一面欣赏街边的美景一面回想蚊香制作方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峰弟, 是你吗?”
李凌峰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二伯家的堂哥李仕仁,李仕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小堂弟,脸上带着惊喜。
“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没想到真的是你。”李仕仁脸上带着腼腆。
自从李老二去云水镇上的学堂做了教书先生以后,二房都搬去了镇上,四房除了过年的时候会回老李家的老宅聚一聚,已经很少会碰面了。
李凌峰也没想到会遇见自己的小堂哥,老李家分家以后,几房的人平时甚少往来,他又早早考上了童生,换去了梅斋学习,和小堂哥碰面的次数也少了。
“堂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凌峰憨笑着打招呼。
李仕仁身后还跟着几个一 袭青衫的学子,看上去和他关系不错,“我和几位仁兄也是昨夜才 至府城,众人皆觉府城繁华,起了心思想出来游览一番。”
原来如此,李凌峰点了点头,这府城的景色确实比云水镇好太多了。
“峰弟这是要往哪去啊?”李仕仁见李凌峰独自一人,颇感意外没有看见蔡兄他们的身影。
李凌峰听见小堂哥的话扬了扬手里刚从文墨居分店里挑选的书,憨笑着回道:“离院试还有些时日, 我想着买两本书来打发时间。”
李仕仁见小堂弟手中的书了然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和李凌峰告别然后和同行的学子一同离去,但跟在他身后的学子眼尖看到李凌峰手中的书时,愣了一下后没忍住,一下哄笑出声来。
“哈哈哈,仕仁兄, 汝堂弟有疾乎? ”一青衫学子捧腹大笑,笑声如雷。
他旁边站着的学子虽然没有他那么夸张,但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嘲笑,这个憨娃脑中装的是翔吗?他们从来只见过账房学《算经》,将军读《兵法》,他一个穷酸书生,看《算经》就算了,还看《兵法》?
书生不读经义读兵书,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莫非此子觉得自已一个尚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还有机会领兵打仗?或者说,谁会放心让一个文弱书生领兵?朝廷又不是傻子,再说了不仅大夏朝没有文官领兵的先例,你一个小小童生,这院试在即,不看经义不破文题,看兵书?
与李仕仁同行的学子看李凌峰的眼神已经和看“二傻子”和“瓜娃子”没有区别了,要不是他们自负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此刻怕是要嘲讽李凌峰一句“兵书者,狗皆不看”。
李仕仁见众人嘲笑自家堂弟,怔愣过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忍着脾气问了一句:“史兄, 你这是何意? ”
姓史的学子似乎没察觉到李仕仁的脸色,依旧我行我素,笑得不能自己。
“仕仁兄,无怪乎史兄有此一问,实在是令弟之行为让人太过迷惑,以至于摸不着头脑。”
“是极是极,秀才观兵书有何用也? ”
“莫非令堂弟此举专为日后纸上谈兵耶? ”
兵书?什么兵书?李仕仁疑惑不解,遂望向李凌峰拿在手里的书,几本书侧印有的《算经》、《兵法》等字样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仕仁不由一愣,随之而来的是难以置信和涌上心头的尴尬和羞耻,再看向李凌峰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失望。
堂弟如此天资,缘何要自毁前程,无此不学无术,那院试岂非无望?
李凌峰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张口便要怼回去,但却看见堂兄“关爱”自己的眼神,不由嘴角疯狂抽搐。
李仕仁见堂弟看向自己,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唉,峰弟,你又何必如此,院试在即,还是多看些经义吧……”
临时抱抱佛脚也总比不学无术看什么“算经”和“兵法”来得强吧?或许峰弟如今也像九溪镇那位最终泯然众人的“神童”一般吧……
李仕仁在心里自顾自的叹气,李凌峰却不知,只是干笑着开口解释道:“堂兄,你听我说,我并非……”
“好了,峰弟。”李仕仁开口打断李凌峰的话,他都明白,他都明白,只是不知道这些年峰弟都是如何过来的,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想必心中也是难受极了。
“峰弟,你不用说了,为兄都懂,只是还是多看看夏经吧,多少能记住一点也是好的……”
李凌峰:“……”
众位学子见李仕仁脸上的惆怅,也不由纷纷止住了嘲笑声,方才笑得最厉害的史姓学子也略带忐忑的开口安慰李凌峰。
“咳咳,吾等并非针对于你,但人傻便须多读经义,先贤之智慧多少也会令汝开一二窍。”
其他学子闻言,也纷纷开口附和,眼里的嘲讽也变成了同情之色。
“汝也莫要灰心,经此一事,想必也能让汝明了算经与兵法之流却非读书人之选……”
“不知仁兄是否被书肆掌柜所诓骗,才买此书本,不知现在退书是否来得及?”
“这位仁兄说得有理,退书当及时,否则这银子岂非打水漂了?”
李凌峰在一边听着众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安慰之声,那叫一个懵逼,自己这是完全插不进话啊?
李凌峰: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些人讨论的人不是自己吗?怎么感觉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呢?
李凌峰无语的看着几人,等他们说得嘴都干巴了以后,李凌峰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句:“某可真是太谢谢诸位仁兄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旋即摆了摆手,推辞道:“诶,这有何可谢?”
“仕仁兄之堂弟知礼如此,当得君子也。”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凌峰磨牙,我是大帅比,我要忍住,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他忍不住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脸的忧桑,那一副忧郁的少年书生模样,惹得那不远处摆摊卖菜的胖大婶一脸的痴迷。
呀,这是打哪儿来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冤家?真是把人心肝儿都看化了,胖大婶一瞬间眼冒红心,捧着颤动的心口,仿佛人生已经迎来了第二春。
李凌峰忧桑过后,众人已经转移话题了,从刚刚嘲笑李凌峰“书生读兵法,纸上谈兵”,到关爱他“人傻读书少,店主欺客”再到现在议论起镇远府艳名远播的“四大明珠”,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李凌峰突然想到星爷“唐伯虎点秋香”里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搞得我都想尿尿了。”
见几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聊美女聊得正欢,早已把自己抛诸脑后,李凌峰叹了一口气,对着堂兄开口告辞。
堂弟要走,李仕仁自然不会阻拦,却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不少鼓励李凌峰好好看书的话,才和李凌峰分道扬镳,各自离开。
李凌峰拿着手里的书,才走了没几步,突然又被一女声从后面喊住,喊得还是什么“小官人。”
“?”
这个声音怎地如此陌生,李凌峰心中疑惑,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胖胖的大婶站在他后面,但他却对此人没有丝毫的印象,便打算问问这大婶叫住自己有何事。
胖大婶站在李凌峰身后,见李凌峰转过身,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胖大婶不由端着小姑娘一般无二的神态,那叫一个含羞带怯,眉目含情,虽然李凌峰完全get不到。
胖大婶的神色不由让李凌峰一头雾水,他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胖大婶“呼”地一声就窜到了他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刚起身时从菜摊上拿着的几根鲜嫩水灵、色泽饱满的黄瓜一股脑塞进了李凌峰手里,然后又一阵风般消失不见。
李凌峰不由吓了一大跳,这灵活的身姿配上矫健的身形,换做谁,谁能“绷得住”。
“……”
大婶送黄瓜给自己干嘛?李凌峰完全想不通,他看着胖大婶离开的背影纠结的挠了挠头,还是拿了一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不过,说实话,这黄瓜还挺粗。
李凌峰最后是一边抱着书,一边嚼着大婶送的清甜可口外加嘎嘣脆的黄瓜回到客云来的,最后,他也没能吃独食,被蔡进和吕为安瓜分了。
他回到房间,将新买的书放好,然后掏出了一张信纸,打算给林老板写一封书信,提一提做文章生意的事。
李凌峰不知道林老板有没有兴趣扩大经营范围,毕竟林老板和他一般,如今早已在大夏实现了财富自由,说不定老林现在想颐养天年了也有可能。
钱是赚不完的,李凌峰要做生意除了因为他本身对商业的兴趣外,也是想为自己多留一个底牌,为家人多留一份保障,而且他年轻,也有干劲,所以敢闯敢拼,可林老板就不一样了。
李凌峰手执毛笔,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笔锋随着他手腕的移动在信纸上勾勒出来,带着他少年的“锋芒”与“锐利”,但却又有几分不同于同龄人的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