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和李老三在村里人的簇拥下回了家,两人将东西归置好后,打了热水净身,换了身新衣服,出门后才发现院里围了不少老少爷们还有婶子大娘。
看见李老三和张氏收拾好了,大家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这李家村又要出秀才了,他们能不高兴嘛,就是要多出点读书人才好哩,以后村里的小伙说媳妇,姑娘找婆家,人一听李家村出了不少秀才,那可是要高看一眼滴。
村长媳妇见张氏喜上眉梢,笑得那叫一个美,不由笑着打趣张氏,“来水娘,要不咋说你命好,如今儿子成了秀才老爷,那真真是羡慕死人了。”
“可不是嘛,谁曾想来水这么争气,这一次就考上了。”
“是啊,张家妹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几个大娘你一句我一句,眼里都透着一股子羡慕劲,谁不想家里有个小子能考取功名,日后有出息的?只不过,羡慕归羡慕,她们却很少有人像张氏一样狠得下心把全家人的口粮拿去供儿子读书。再有,农村人心里信奉多子多福,哪家不是几个皮猴,她们又不是李老太太,狠不下那个心供一个不供一个。
张氏和李老三见村里人夸自家儿子心里也是真高兴,儿子有出息,老子娘走到哪脸上都有光,但两人也是知礼的,心里觉得自家的崽怎么好,但哪有自己夸的道理?于是连忙笑着推辞了几句。
张氏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明得了理,说出的话也漂亮,直把村里的大娘大婶哄得眉开眼笑,心里更是觉得张氏会做人。
大家围在一起聊得火热,却在听见由远及近响起的那一阵阵“咚咚隆咚锵”的敲锣打鼓声后不由噤声。
众人屏息凝神,抻着脑袋往院子外面靠去,李老三和张氏也激动不已。
李家村的黄泥巴路上,村里的半大小子挤在前来报喜的喜官身边,一边好奇的张头打量,一边扭头和身边的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好不热闹。
报喜的队伍一共四人,皆身穿红色公差服,腰佩短刀,为首的一人手里拿着官府的喜报,一人护卫在旁,身后的两人则是一人手里提着锣,一人身前挂着鼓,正敲敲打打地往李凌峰家里去。
有村里人的带路,喜官很快就到了,远远就能看见围在李凌峰家门口的村民,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来,挺起来胸膛就往屋里走。
院里的众人正翘首以盼呢,就看见报喜官威风凛凛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震天的锣鼓声进了院门依旧未停歇。
等按规定敲够了时辰,为首的喜欢这才做出了一个“收”的手势,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笑意,“不知诸位谁是新进“廪生”李凌峰老爷的父母啊,在下受县太爷所托前来报喜啦。”
李老三和张氏闻言连忙上前,围观的人也退让到一边,李老三连忙向前,对着喜欢拱了拱手,“官爷,正是草民与内子。”
喜官见状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喜报当着众人宣读一遍后递给了李老三,接着说了几句吉庆话,然后拿了张氏打发的“喜钱”笑呵呵的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喜官一走,院里瞬间就躁动了起来,村里人都嚷嚷着看喜报,李老三也不推脱,将喜官递给自己的喜报给众人传阅,直到传到村长手中。
李家村又出了一个秀才,村长也跟着高兴,当即一拍桌子,就决定开宗祠,将李凌峰考上秀才的事儿禀明天地君亲,然后写入族谱。
李家村里好不热闹,直到晚饭时分才安静了下来,夜里吃过饭后,张氏拿出儿子的喜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摸得边角都卷了起来,惹得李老三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傻笑。
李家村这边热热闹闹,李家二房那边却一阵惨淡。
李老二因为落榜多次,现如今在万般无奈之下在镇上做了教书先生,找了个糊口的营生。
虽然吃得饱饿不着,但李老二自己倍感失意,一想到人生不过数十载,自己寒窗苦读十来年,最后却因为无法忍受号舍的环境而无缘科考,他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李老二在下堂后从书院里走出,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路过一个酒家,熟稔地叫了一壶浊酒,提上后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李老二提着酒,临到家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自家的巷子里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他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后却没有进去,只是就着锣鼓声打开了葫芦嘴,倚着柳树兀自灌了一大口,眼神有些空洞。
锣鼓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他似乎醉了,自顾自的哼起曲来,“少年……为学者……读书为把……功名求…起早贪黑……万般皆云烟……”
自顾自哼起的小调仿佛醉酒的梦呓,在一声酒嗝中随风消散。
……
清晨的鸟鸣唤醒了客栈中沉睡的少年,他起身穿上衣衫,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知道李家村发生了什么。
李凌峰锻炼回来,就看到了客云来门外蹲坐着的少年,清晨的客人不多,小二也没有赶人。
少年盯着门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李凌峰回来后,眼睛不由一亮,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凌峰对着少年一笑,领着人就往客云来的大堂里走去,果然看见蔡进和吕为安已经起了,现在正在吃早饭。
“蔡兄,为安兄。”
李凌峰憨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坐了下去,少年也跟着他无声的坐了下来,李凌峰把桌上的早饭推了一份到他面前,然后开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早餐吃得简单,除了日常的清粥配小菜以外就是大白面馒头,几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后,李凌峰放下筷子,对着蔡进和吕为安拱了拱手,“蔡兄,吕兄,离乡试还有些日子,在下打算回家一趟,不知两位仁兄有何打算。”
李凌峰将自己要回去的打算提了出来,一来是时间充裕,二来他也想回去陪陪老爹老娘,三来这半路捡来的少年总归要安置好。
李凌峰话音一落,蔡进和吕为安却不惊讶,昨夜他们就猜到李凌峰自然会提此事,蔡进笑道:“峰弟,此事我与吕兄商议过,这次我们俩人都决定不回去了。”
吕为安点点头,“我二人打算提前去州府,为乡试做做准备。”
乡试虽然还有一些时间,但州府还要更远些,一来一回在家也呆不了三天,不如提前去温书备考。
李凌峰了然,对着两人拱了拱手:“既如此,凌峰便就此与两位仁兄辞别,稍后便启程。”
蔡进和吕为安起身,对李凌峰拱了拱手,“既如此,我二人今日便动身,就此辞别。”
三人相互告别后,各自回房间收拾包袱,然后动身各自离去。
春有春的诗意,秋有秋的美丽。
当李凌峰带着少年一路风尘赴赴的赶到云水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远远的看着不远处山坳里下马塘沽,李凌峰指着李家村回头对少年憨笑道,“那是我家,以后也是你家。”
少年看着李凌峰所指之处,不由一怔。
李凌峰笑嘻嘻的看着少年,正准备喊上他继续赶路,突然一愣,卧槽,他好像还没问过少年的名字,到时候回家咋和老爹老娘说。
“你有名字吗?”李凌峰有些蛋疼。
少年闻言转过头看向他,眼中一片灼灼。
李凌峰问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就算少年有名字,他也不会说话啊,那自己岂不是也不会知道人家叫啥,要不然自己给他取一个吧。
呃…狗蛋?
或者……铁柱?
实在不行,自己叫来水,给人取个“来钱”不过分吧……
纵使李凌峰饱读诗书,可这给人取名那是头一遭吧,想到已经去世的小灰灰和大黄,李凌峰也不由有些抓耳挠腮。
但令李凌峰没想到的是,当他正在yy给少年取什么名字的时候,那少年却折断了一支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李凌峰凑过去看,只见地上郝然写着一个“刈”字。
“?”
李凌峰看着地上的字,心里有些复杂,随即又觉得真不愧是人家的原名,果然比自己想的好听多了。
“那你姓什么,总不能就叫一个字吧?”李凌峰疑惑。
但这次少年却把树枝随手扔到了地上,摇了摇头。
李凌峰看着少年的反应,没有说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人继续赶路。
人都带到门口了,也不能再赶走吧。
算了,随他了。
等李凌峰带着刈回到李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李老三和张氏也已经歇下了,大门被从里面用木头抵住了。
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再加上不想再吵醒父母,李凌峰转头对着刈无奈道,“小刈子,翻墙会伐?”
小刈子?小姨子?
“……”
刈跟在李凌峰后面,看着李凌峰突然抽搐的嘴角一头雾水,然后当着李凌峰的面走到墙下,没有瘸的那条腿蹬了一下墙,一只手扶着墙头,“唰”一声就翻了过去,留下李凌峰一脸懵逼的在原地。
我去尼玛,就这?
李凌峰懵逼至极,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等反应过后,李凌峰不由咬牙切齿,来,你好好给我说说,为啥你的腿会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