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夏西南的小乡村里,宁静的春景中飘荡着野花的芳香,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随风潜入鼻腔,小溪附和着春日的鸟鸣,山水之间,与孩童在溪中趟水嬉戏笑声演奏出一副洋溢着温暖的乐章。
在这一副宁静得画卷中,一辆装扮朴素的马车在乡间道路上颠簸前行,马儿奔走的声音叩开了下马塘的宁静,也为这幅画卷注入来更多的生机。
马车内坐着一家三口,男子眉清目秀,女子温婉贤淑,还有一个大约两岁的幼儿正匍匐在女子怀中,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酣睡,弯弯的睫毛随着马儿的前行轻轻颤动。
林青松看着一脸焦急的妻子,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出声劝慰道:“玉儿,你别着急,马上就到家了。”
听见夫君的安慰声,李思玉这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里却还是带着两分难掩的激动。
“嗯,我不急,我不急。”
峰儿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如今一朝金榜题名,这是喜事儿,她就是想早点儿将此事告知父亲母亲,也不枉家里人为峰儿牵肠挂肚。
听见妻子嘴上说着不急,但神色间的激动却难以平复,不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枫儿高中是大喜事,我也为他高兴,但你的身子也要紧,大喜大悲总归是伤身的。”
“嗯,我知道的。”李思玉莞尔一笑,却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有些纠结,犹豫道:“松哥,你说这孔大人先前来家里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这心里总归不踏实。”
李凌峰金榜题名的消息一被信使送到县衙,孔县令就立马差人去打匾,还让人准备了不少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就先前去林府的时候还亲自与夫人送了两箱过去,林青松与孔大人在外间说了什么李思玉并不清楚,只是这孔夫人,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要与李家结亲的意思,让李思玉不得不多想。
想到孔大人与自己说的话,林青松叹了一口气,这小舅子的亲事哪轮得到他来说话,见妻子实在忧心,开口道:“看来孔夫人也和你说了,你不要担忧,峰儿到了年纪自然会有人来说亲,更何况现在中了状元,一会儿你只管与岳父岳母说喜事,我来当这个传话的,话带到了就行,其他的我们不管。”
林青松说的都是实意话,他林青松不过一小小商贾,既然县令大人登门了他帮忙带个话也无妨,只是其他的他断然也不会多话,岳父岳母尚在,小舅子也是一个有本事有前途的,他何必多话,只不过这孔县令的作风确实有些问题,他到时候提醒一句就行。
听见夫君这么说,李思玉的心总算定了下来,“就听你的,峰儿主意可大着呢,我自然希望他能选个自己中意的,以后也能跟在他身边照顾。”
马车在乡路上驰行,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终于在李家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张氏正在家中捡黄豆子,李老三在一边砍柴,听见门口传来的马车声,张氏一把丢下手里的黄豆站了起来:“孩儿他爹,我去看看,是不是玉儿来了。”
李老三停下动作,用搭在肩头的布巾擦了擦汗,“你过去看看,我先去洗把手,玉儿回来了,炖个鸡汤给她和小外甥补补。”
“好好好,知道你疼闺女,去吧去吧。”张氏一边笑着一边往门边走,却见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正是李思玉一家三口。
看见女婿抱着小外孙,张氏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青松啊,青松回来了。”
“小婿见过岳母,有劳岳母挂心了。”他时不时要去筑城帮着堂伯打理生意,妻儿劳烦岳父岳母照料,还对自己像亲儿子一样,他自然是放在心里敬着爱着的。
张氏看着女婿虽然出身商贾,却大方知礼,对自己的女儿又贴心温柔,满意得不行,爽朗道:“你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多陪陪玉儿,还有淳儿,快到外祖母这里来,让外祖母看看我的小乖孙长大没有。”
“小婿省得。”林青松恭敬的回完话,闻言将怀的儿子放下,淳儿进村时就醒了,怕妻子受累,他便将人接了过来抱着,如今放在地上后,小家伙先是抱住自家爹爹的小腿,然后又举着小手手朝张氏跑过去。
“外……外祖祖……”
“诶。”张氏欢喜的应了一声,蹲下身子眉开眼笑的张开双臂,将小家伙抱了个满怀:“走走走,你们也别光站着,咱进屋里说话,你爹去杀鸡了,今天给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补补……”
见张氏抱着孩子往屋里去,林青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来的太急,都忘了将从筑城买给岳父母的礼物带上了,见妻子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过去牵住妻子笑道:“岳母说得对,咱进屋里说。”
二人跟着张氏进了屋子,不过片刻,李家小院的宁静便在张氏兴奋激动的高音中被打破。
“你说什么?”张氏刚将淳儿放下,刚拿出来逗外孙的糖就这么“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思玉眼眶泛红,虽然她只是将此事转述给母亲,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激动:“娘,我说真的,弟弟高中了,中了状元……”
李家的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张氏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片刻后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空白的大脑又瞬间被“中状元”这三个字堵满。
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难以置信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峰儿……中了状元?”
“是真的,娘,是县尊大人亲口说的,他都命人去给峰儿打匾了,说是等阿弟回来,再让他骑着大马去街上游街,以彰我云水男儿气概呢……”
听见女儿哽咽的声音,张氏的脑中终于清明,闻言也忍不住红了眼,她扶着椅子坐下,哽咽道:“峰儿……峰儿中了……峰儿中状元了……他当初说要出人头地……他没骗他娘……”
说着说着,张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当年力排众议送儿进学堂,那时她也不知道儿子会不会争气,心里觉得不管怎么样识得两个字也是好的,以后也不能让人欺了他去,也不会再被人看不起,骂他作“乡下泥腿子”。
没想到她的峰儿如此争气。
张氏一想起将儿子送进书院后半个月才见一次,担忧他吃不好穿不好的日子,一想起儿子不论三九严寒,还是三伏酷暑,哪怕是手生冻疮也抱着书和毛笔不撒手的日子,想起那些个一次次送儿远行后睡不着的夜,她的心就像火烧过一样。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又欣慰又自豪,儿子争气,她有什么好哭的,她该高兴才对,她家峰哥儿这样努力,老天爷眼睛亮着呢。
李思玉见张氏落泪,压抑着的喜悦也化成泪水,跟着小哭了一会儿,母女俩人这番举动把林青松这个姑爷的眼睛都看酸了。
“娘,你也去和爹说,峰弟中了状元,让爹也高兴高兴。”李思玉握住张氏的手,才发现刚刚太激动了,还没和自家老爹说呢。
张氏闻言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马一拍桌子站起来,完全没感觉到手掌上的痛意:“对对对,和你爹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张氏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心里全想着看等会儿与李老三说此事时李老三的反应,一时没顾及到脚下的门槛,“砰”的一声差点被绊倒,还好林青松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
“岳母大人,你没事儿吧?”
“娘,你怎么样了?”
夫妻二人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张氏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推开两人的手,笑呵呵地道:“嘿嘿,娘没事儿,娘没事儿,娘就是太激动了。”
李思玉哭笑不得,她扶着母亲迈过门槛,转头对着自家夫君道:“松哥,你去看着淳儿,我跟着娘过去,不然我不放心。”
林青松点了点头,“应该的,你快去吧,淳儿我带他到院子里玩会儿,有什么事儿你就喊我一声,我都听得见。”
等二人说完,李思玉这才扶着母亲往一旁的灶房里面去,林青松则是抱着儿子到院子里玩儿,等丈母娘和媳妇儿进了灶房没多久,他就又听见一声“砰”的巨响。
林青松立马抱着儿子往灶房走过去,站在门边就看见从岳父大人手里滑落的磁盘正七零八碎的躺在地上,而自己的岳父却呆愣愣得站在原地,好像离了魂儿一样。
“孩儿他爹,峰儿中了,中状元了。”张氏见李老三一副吓傻了的样子,终于找到了一丝优越感,看看,不止自己激动,孩儿他爹也激动,这可是老李家光宗耀祖得大事儿啊,能不激动嘛?
直到半晌,李老三才回过神来,但李老三是男子,更是一家之主,他没有像张氏一样落泪,但腿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走几步就打一个哆嗦,浑然没了以前顶天立地的庄稼汉模样。
林青松理解岳父岳母得心情,见张氏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就知道岳母回过神来了,岳母又跟着岳父,那肯定就没事了。
见妻子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他连忙将淳儿放到门口,“玉儿,你来看着儿子就行,那些碎了的瓷片太锋利了,让我来收拾,你去陪着爹娘,一会儿我做完饭去叫你们。”
“松哥,这怎么成,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君子远庖厨嘛,你怎么能进灶房?”李思玉不肯。
林青松只得进屋去将她推了出来,笑嘻嘻到:“我娘子就是聪明,还知道君子远庖厨,我在外跑商做事自己再野外也要杀两支野味充饥的,再说了,我是个商人,不是什么君子,而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