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把永德帝哄得龙心大悦,于是乎,这“夸菜”就成了今天侍讲选取的第二道考题。
咳
当然,崔德喜自然不会向众人解释永德帝突然出了这么一题,是因为六公主的缘故。
他看向众人,“平日里诸位大人也常常吟诗作赋,只是笔下大多都是风花雪月,虽然风雅,却也没有什么新意。诸位才学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陛下说既然如此,或许以‘夸才’为题,更能展现诸位大人的能力。”
喔,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在座的都是文官,也是从科考一路走上来的,吟诗作赋自然是他们的拿手好菜,只是确实如崔德喜所说,平日里大家的诗词大多都是吟弄风月,今天要作诗夸菜,却还是大姑娘坐花娇,头一遭。
李凌峰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菜还是选侍讲的题目,也不知道永德帝是怎么想的,想法如此另辟蹊径,给儿子选侍讲竟要作诗夸菜。
不过确实新奇。
写菜的诗在李凌峰看来,比平日里写景抒情的似乎更难一些,而且他也不知道,这第二题评判的标准是什么?难道是比谁写的更真实吗?
“既然大家都听明白了,便开始吧。”崔德喜说完后退到了一边。
因为这算是一个新的题材,众人一时间还不知从何入手,面面相觑后,都各自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细细端详揣摩了起来。
“崔公公,请问这题目仅限于席间的菜色吗?”有人开口问道。
崔德喜摇了摇头,“菜色不限,诸位大人自行发挥即可。”
“既然如此,在下之前在家中时偶然有感,得了一首。”崔德喜话音一落,一人便从席中站了起来。
此人虽然科考名次靠后,但平日非常喜爱美食,经常四处走街串巷,去寻访美食。虽然大夏文人一般很少为吃食写诗,但奈何他是一个吃货,不仅爱吃,还经常写一些关于吃食的诗。
一开始,他听到题目的时候都犯傻了,这要放到现代,那就是专业对口啊,这不是老天爷白送给他逆天改命的机会吗?
别人没写过这种类型的诗,他可写了不少啊。
正觉得做不了太子侍讲实在可惜,就突然气运加身,出了一道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考题,换谁谁不激动。
“既然如此,苟夫子请吧。”太子温声道。
额
苟夫子,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原来这位大人姓苟。
李凌峰刚刚就注意到他了,在其他人还在拍马屁的时候,就这小子和自己一样,埋头苦干,看来是同道中人。此刻见他站起来准备念诗,不由也好奇的抬起头看过去。
苟大人向太子及众人拱拱手,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归卧小楼听风声,围炉煮酒兴重重。闭门懒吃炙豚肉,烧笋烹泉过一冬。”
这是他冬日里偶然有感所得,短短四句诗有张有弛,润色了几遍,才算满意,写出了他当时兴致勃勃,在家闲适煮酒吃烤肉,看冬景的慵懒,他自认是自己最满意的一首。
“好诗!”众人赞道。
苟大人谦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道,“本官平日里也颇为喜爱美食,便侥幸得了一首,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机会吟来,是鄙人占便宜了。”
“哪里哪里。”众人笑着摆了摆手,崔德喜则是将此诗录好在纸上,让人送去了宫里。
“我也来作一首吧。”杨照也站了起来,让李凌峰有些意外,这次何昱枫竟然不抢着做这第一人了。
“岚云送雨一番凉,把酒休言忆故乡。荔子鲥鱼相伴熟,画船搥鼓下灵羊。”
岚云送来的雨带来一丝凉爽,但不愿再忆起故乡的思念。与朋友共饮美酒,品味着荔枝和鲥鱼的美味。画船敲着鼓,在灵羊水域畅游。既体现了杨照重友情,又体现了他对食物的珍视,同时将美景刻画得如此生动,可以说是一首佳作。
“妙极。”杨照话音刚落,太子就赞叹出声,众人也齐齐附和。
嘿嘿
不愧是仅次于自己第二名,李凌峰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同时厚着脸皮自夸了一下。
杨照此诗确实作得好,不仅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赞赏,也让其他几位皇子另眼相看,众人只好又气馁下来,不是,这杨照也这么强吗?看来当初他们在科举上输给前面的人不冤。
何昱枫此次确实没什么灵感,他本来就不没写过写关于美食的诗,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太多了,眼前的几道菜,与之前的挥霍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陛下要求写诗夸菜,他一瞬间也没什么灵感。见那位姓苟的大人与杨照都吟完了,心中不禁感到烦躁,一抬眼便看到了李凌峰正在啃酱猪蹄啃得正欢。
“……”
果然就是穷乡僻壤来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何昱枫嫌弃的抽了抽嘴角,心里觉得李凌峰的行为真是与读书人沾不上边,一点吃相都没有,别人都细嚼慢咽,就他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得又多又快,上不了台面。
其实李凌峰虽然吃的快,但是动作还算优雅,也没有失了礼仪,但是在憎恶他的人眼中,即便他什么也没做,都是错的。
“李大人,你是几天没吃饭了吗?”何昱枫挑眉,眼中带着嫌弃和厌恶。
李凌峰陡然听见他出言嘲讽自己,无语的暗骂了一句“傻x”,这午膳不是用来吃的吗?怎么自己吃个饭又惹到他了?
“非也。”李凌峰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唇。
何昱枫继续出言挑衅,“看你如此做派,似乎几日未曾进食,本官还以为状元郎家境竟已落魄至此,连饭都吃不上了。”
众人也看出了何大人与李大人不对付,纷纷看向二人,何崇焕闻言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李凌峰拉住了。
“何大人,你几次三番针对子瞻,出言挑衅侮辱,似乎不妥。”苏云上的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
糟糕,忘了还有这小子。
李凌峰叹了一口气,奈何他就两只手,何崇焕坐在他与苏云上中间,他拉得住这个,拉不到那个啊。
苏云上这么一说,场中的气氛便凝滞了下来,太子也未出言阻止,想来也是抱有看戏的心思,至于欧阳濂与刘伯义等人,看见李凌峰被人针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相帮。
何昱枫闻言看了苏云上一眼,冷冷道,“苏大人,李大人尚且未出声,你又何必动怒?再说,本官只是关怀李大人平日里是否能填饱肚子,若是不能一粥一饭尚且能相助一二,一片拳拳之心,你又何必冤我挑衅他呢?”
李凌峰诧异。
这像是何昱枫能说出来话吗?
之前看他无脑挑衅看多了,如今再听到他这滴水不漏的狡辩之言,都有些不敢相信出自他口。
这也是李凌峰不愿好友为自己出头的原因,因为他与在座的众人都不一样,难道这些人都看不出来何昱枫几次三番针对自己吗?显然不是,而是因为自己这样的纯草根与他们这样多多少少有点家世的人坐在一起,就是会下意识的被人看不起。
这些人不是看不见,只是默认了这件事发生是合理的。因为自己与他们阶层不一样,所以哪怕自己中了状元,也依旧会被排挤。
为什么如今的寒门难出贵子?
若当日得了状元的不是李凌峰,是苏云上,或是其他世家的子弟,何昱枫都不会反应这么大,也不会处处针对。这些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觉得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得了状元是应该的,而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乡野之人,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有一天竟然能和他们坐在同一个地方用膳,就是不被允许和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