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个告示给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花没花银子,只要有需要,想咋样就咋样。
要是有不愿意的,直接安个谋反的罪名把你抓了,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李凌峰皱了皱眉,“他们抓了多少人?”
牛二想了想,摇了摇头,“每个村都有,我们村里也不少,踏苗那天,我们兄弟三人都进山打猎了,俺娘还说幸好俺不在,不然也得进去……”
这么来说,人数肯定很多。
牛二顿了顿,脸色也沉了下来,“那些个当兵的就不是人,村里不少人上去田里阻拦,不是不抓了,就是受伤了,有些阿公年纪大了,推搡间摔断了腿,还有被马塔伤的人也不在少数……”
怪不得夏玉要将此事抖出来,这事就算再怎么瞒,改稻为桑在浙洲全境推行,牵扯的人太广,他们把浙洲各个地方的牢狱都关满,也瞒不下来,除非把浙洲百姓全都杀光,没有知情人。
显然,这纯属是在放屁,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这些事李凌峰稍一调查就能出来,纸包不住火,他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所以,李凌峰都有点佩服夏玉了,说的不早不晚,刚好把锅甩到了李凌峰身上。
牛二说完疑惑道,“李兄弟,你打听这些事干啥?”
李凌峰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了计较,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被夏玉算计,他还真不得不报上去,这些百姓需要安抚,首先就得将因为这件事被抓的人放出来,稻农的损失需要银子来填补,几家几户或许可以由总督署来督办,但是整个洲要拿出来的银子可不少,州府还要上缴税钱,国库又空虚,银子要从哪来?
还有就是粮食问题,怎么能在过冬前筹措到足够多的粮食,保证老百姓饿不死,这些都需要朝廷出面斡旋。
去年几个洲的自然灾害,朝廷开仓赈济灾民,各个洲储存的粮食本来就所剩无几,今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怎么可能愿意轻易借调粮食,难怪夏玉调不来粮。
李凌峰和牛二匆匆告别,这些方法施行都得有个过程,筹银子还是筹粮还要想办法,都要时间,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他当即回到了总督署,一回房就开始写奏折,措辞用句都很是谨慎,生怕永德帝不将此事重视起来,涂涂改改直到日落西山,才将奏折密封好,在上面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让徐秋快马加鞭送去驿站。
古代文件传输要靠驿站,一般每隔 20 里有一个驿站,只要在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每天就至少以三百里的速度传递。
现在情况紧急,李凌峰特意用朱砂在封皮上批了一个大大‘急’字,七八百里一日也有可能,相信不过两三日就能到达京里了。
到了京里,永德帝还需召集丹阁商谈此事,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所以等朝廷下来消息又得再等几日。
李凌峰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等公堂例会的时候,第一时间将自己已经上奏朝廷的事说了出来,夏玉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则是更加惶恐不安,生怕下次朝廷再有消息下来,就是降罪的圣旨。
他们前途未卜,也懒得花心思对付李凌峰了,纷纷开始替自己打算,想自保的法子,李凌峰懒得管他们,和夏玉禀明后就到了总督衙门的牢房里。
里面竟真的关满了人,每个牢房本来最多关个三五人,现在全都一窝乱炖,人满为患,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李凌峰:“……”
看管牢房的司寇窦丘在一旁小心观察,见李凌峰脸色不太好,解释道,“前段时间聚众闹事的人太多了,陈大人一并让人抓了回来,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关不下了,又匀了一些人过来。”
窦丘额头滑下一丝冷汗,他在总督署办差,多少还是得到了风声,知道夏大人现在是把事情交到了这位李大人手上经办,这会儿其他人都夹着尾巴做事,生怕上头的过错最后落到他们这些听话办事的小鱼小虾身上。
有些事对于别人是皮肉之痛,换在自己身上就是骨血之痛。
上头的人要是自己担了事,最多也就是丢官罢爵,若是让他们出去顶罪,只怕得人头落地了。
他官职虽小,但是看得明白,自然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罪李凌峰。
“窦司寇,哪些是因为桑田闹事被抓的?不该有个名册登记吗?”李凌峰一个头两个大,这全都混在一起,没有名册怎么分得清哪些该放,哪些不该放。
窦丘闻言踟蹰了一下,让手底下差役取来了一个名册,“先前关进来的都记录在册了,只是后面人太多了,那些闹事的百姓与犯人都只能合并关在一处……”
李凌峰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怪罪,毕竟后面人多杂乱,混在一起了也可以理解,但是偷懒也是真实存在的。
“窦司寇,之前的事本官不欲追究,但是后面进来的这些人,你和邢狱的狱卒需得尽快查清底细,将人员全都登记好,否则……”
窦丘舒了一口气,连忙道:“卑职省得。”
李凌峰出牢狱的时候,牢里的大多数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憎恶,他还听见不少人悄声骂他“狗官”,十有八九就是那些被抓进来的百姓。
整整十日。
朝廷才下了回复,与此一同到达浙洲的是两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浙洲巡抚监总督夏玉、浙洲布政使吴道醒、浙洲按察使宋荣、浙洲知府陈比怀、浙洲蕲州卫指挥佥事戚威远……等办差不利,枉顾律法,冤辜百姓,暴力改田,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有负朕托……”
送旨的传译官念完这一段,地上跪倒的一大片腿都软了,身体也摇摇欲坠,全都脸色惨白,唯有夏玉一人跪在最前,背脊坚硬,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接受结果了。
就在众人差点吓晕过去时,传译官话音一转,“念及兹事体大,汝等尚有苦劳,坦白实情,从轻发落,现各降两品,罚奉三年,因事急从权,待此事落定再往任上就职。”
“浙洲总督夏玉,监办不力,有负朕恩,顾及其致仕之期与往日之功,如上所判,现令汝将功折罪,李凌峰从旁协助安抚民心,解决后患,或可赦免。钦此!”
没想到永德帝还是顾念夏玉在浙洲的政绩和功劳的,让他协助解决此事,还有机会赦免降职的处罚,在致仕之后荣归故里,恐怕永德帝心里也明白,是夏玉将此事捅出来的。
李凌峰跪在一侧,低着头,下一秒就听见传译官叫自己的名字,“工部主事兼浙洲监察李凌峰接旨!”
李凌峰闻言跪行几步上面,躬身拱手道,“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凌峰,洲县是国治之基础,卿奉命监察浙洲,先有图纸利我大夏,后斩倭寇数人,擒其首贼,今监察浙洲,亦有功在,朕思卿赋性之佳,任贤使能之意,欲发挥卿等才华,擢升正五品东阁大学士,现令卿留于浙洲,安抚浙洲民心,借调粮食,为朕排忧解难,不负朕之所托,钦此!”
传令官的声音落下,李凌峰低头接旨,心中升官的喜悦有是有,但并不是很多。
因为这件事,本来他一个月便可以返京了,但永德帝为了让李凌峰这头马儿跑,可以说也是喂了不少草料。
将折子递上去的时候李凌峰心中大概已经猜到自己暂时回不去了,但没想到永德帝不仅给他升官了,还把他升成了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
不是这一个品阶的官职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多,半阶都要奋斗许久,但李凌峰这是有了在工部的政绩加水车图纸,后面杀了倭寇又监察有功换的。
这官升得真慢。
唯一庆幸的是,至少是东阁大学士,有了进入丹阁旁听议政的权利,算是更进一步接近了大夏的权力中心。
不过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这么短时间内,连升两次还觉得慢,只怕会气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