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虚晃一枪
作者:一萝阮烟   寒门出了个状元郎最新章节     
    听见曹良与何敞一唱一和的说李凌峰理应尚公主,众人都憋不住偷笑出声,只觉得曹梁老匹夫真是心黑,别说陛下同不同意,这会儿李凌峰指定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
    娶了公主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不仅仕途无望,还要夫为妻纲,纳个小妾还需公主批准,更不用说逛青楼了,就连与公主同房也要先向女官申请。
    这种憋屈的日子是个男人就过不了,更别说李凌峰是草根出身了,也不知道奋斗了多少年才中了状元,又从翰林院的小小六品修撰走到今天,娶了公主相当于一切回到了解放前。
    李凌峰冷冷的看着二人,待何敞说完话后,才继续躬身对永德帝开口道,“陛下,公主金尊玉贵,微臣不过一介莽夫,实在是不堪匹配,更何况,微臣亲事已有老母操持,就不劳曹大人多费心思了!”
    他这话说得直白,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曹良多管闲事,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还是让曹良噎了一下。
    永德帝看着两人的反应,自顾自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过了半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便无需多言,若安远侯有了中意之人,朕也可以与你赐婚。”
    永德帝这话一出,曹良、何敞二人才自顾自坐了下去,李凌峰闻言点了点头,恭敬道,“若微臣真有钟意之人,得陛下赐婚乃是臣之荣幸。”
    其实天子赐婚不赐婚对于李凌峰来说并无不同,只要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李凌峰都觉得没什么所谓。
    赐婚这种事对古代女子来说是殊荣,对男子来说却很鸡肋,他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不是这种虚头巴脑的形式。
    永德帝闻言点了点头,眸光闪了闪,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原先你伤着,朕也不好让人把你抬进宫里述职,浙洲一案牵扯甚广,若非爱卿深入虎穴,朕还不知地方有如此多的蛀虫,朕瞧着你如今也算好的差不多了,年后也该继续为国尽忠了。”
    之前李凌峰身受重伤,浙洲一事的所有牵扯全写在信里让徐秋递进了宫里,当时李凌峰确实没想着能活着回来,自然写得事无巨细。
    这也让他在府里养伤的时候休闲了许多,昨日丹阁所有人趁着年前将涉世官员罪业落实下来,李凌峰年节之后,也该回到职位好好办差了。
    李凌峰自然点头,他在家养伤忙里偷闲,但心里一直盘算的兵部“造战船”一事,得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股势提出来,确实不能一拖再拖。
    这事他在浙洲之时就下定决心一试,今年大夏境内自然灾害少了不少,国库理应留有造船的预算,如此不管是用来抗击倭寇还是用来远洋贸易,从长远来说,这批船都应该造。
    李凌峰拱了拱手,“陛下体恤微臣,微臣自该兢兢业业,为陛下尽忠!”
    一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见陛下在宫宴上催促李凌峰年节后尽快入职,面上装作一副不关心的模样,心中却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这李凌峰才在浙洲把那些人一锅端了,如今加官进爵,火正烧得旺,也不知道做上通政太常之后,那些人又要遭殃。
    “宋大人?宋大人?”
    兵部尚书宋授坐在几位大人中间,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看出声唤自己的竟然是张兆奎那个老匹夫,他一时觉得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老匹夫不与周围人吐槽李凌峰,来叫他作甚?
    他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张兆奎却是一点打搅别人发呆的自觉也没有,凑过去在宋授耳边低语道,“此次浙洲一事论功行赏,本官听闻宋大人手下不少将领升了官,你那妻弟之前不是在浙洲做指挥佥事吗,这会儿是不是要升到京里来了?”
    宋授闻言看了一眼张兆奎,心道这厮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确实从翰林院得了一丝风声,但这事儿陛下还密而不发,他这才刚知道,张兆奎就在宫宴上问他了。
    他挑了挑眉,装作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疑惑道,“陛下旨意还未下来,你这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呵,小样,还在这和我装。
    张兆奎端了自己的酒杯过来与宋授放在桌案上的杯子碰了碰,也不管宋大人是否愿意,他自顾自饮下才道,“你手下这波人也算是沾了李大人的光,你那妻弟倒也是个会办事的,难怪李大人设宴,你家夫人不仅去了,礼送得也不少。”
    宋授脸色波澜不惊,但在听见张兆奎后两句话时,呼吸还是忍不住一滞,他眯了眯眼,开口道,“李大人设宴诸位的夫人基本都去了,这礼本官送得也不曾逾矩,不过与大家一致罢了,倒是张大人,我手底下先前在刑部办事,你猜在刑部看见了谁?”
    听着宋授连忙撇清与李凌峰的关系,张兆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判断有误,正犹豫着说句话把场面圆过来,就听见了宋授这一句,心中不由吓了一跳。
    他真不该嘴贱来试探这一遭,宋授这驴脾气,与杜光庭那老匹夫一般对朝里争斗不管不问,怎么可能就这样与李凌峰站在一处?
    恐怕真是他想多了,也许当时蔡巍提议李凌峰封侯时,宋大人站出来所说那一句也不过是平心而论吧。
    他讪讪一笑,嘴上却是严丝合缝,“宋大人的人都能来刑部办事,若真在我刑部瞧见谁了,又有什么稀奇。”
    听见张兆奎这话,宋授狐疑的皱了皱眉,他手下确实在刑部看见过李凌峰手下的护卫,不过当时他想着这案子本就与李凌峰有牵扯,看见人家的护卫去刑部打探消息也实属正常,因此并没有多想。
    但今日张兆奎忽地和他提起自己的妻弟戚威远,他还以为这老匹夫和他上了一条贼船,不过若真如此,想必这老匹夫也不至于问也不问他口中说手下看见的是谁了。
    如此,他回家还需与夫人提个醒,让她日后送礼时再小心些,莫让人再拿了把柄。
    其实宋授与李凌峰的牵扯在李凌峰前往浙洲后就有了,而戚威远当时找上李凌峰说造战船一事,其实也是宋授的授意。
    李凌峰第一次听见时不动声色,后来起了这个念头除了是因为倭寇恶性刺激到外,就是因为他无意中从夏玉口中得知戚威远的嫡姐夫家姓宋,他才转过弯来,这是宋大人抛出来的橄榄枝。
    不过戚威远本人好像却不知道,他只是收到京里嫡姐传来的信,就只是嘱咐他一些日常的事,末尾才提了一句,“战船一事被搁置,夫君亦辗转难眠,若京中有人愿进言相助,你姐夫也不必再为此事烦忧。”
    当时正值李凌峰在浙洲监察,所以戚威远在得知总督大人要抽调卫属之人护送李凌峰前往闽洲借调时,一瞬间福至心灵,主动请缨,在李凌峰耳边提起了此事。
    只不过他本人对其中过程却是不甚清楚,而李凌峰也是在夏玉提了那一嘴后才反应过来,但当时他已经决心回京后要上奏建船一事,所以对于是不是与宋大人有关已经不在意了。
    但从冀洲死里逃生回京后,李凌峰还是私下里牵上了宋授这条线,宋授作为世家大族之一,若非不是与他利益相关,他也不会轻易在蔡巍之后说出那些话,又因着他和李凌峰基本上没有交集,这才让众人没有疑心到他身上。
    在听完张兆奎的话后,宋授笑了笑,才慢悠悠的端起张兆奎碰过的酒杯开口道,“这倒是,天天去刑部办差的人这么多,看见谁也正常。”
    说完,他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张兆奎神色不明,见宋授这副反应失去了兴致,自顾自吃了两口菜,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都不知道,双方自以为的试探不过是虚晃一枪,两人一顿比武下来,都以为自己才是与李凌峰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把对方吓了一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倒是一旁的杜光庭看见张兆奎刚与宋授交头接耳,如今又开始自饮自酌,不由压低声音好奇道,“你与宋授那匹夫说了个甚,怎么就自己喝起了闷酒?”
    张兆奎闻言抬起头,看见说话的是杜光庭,刚准备开口,就发现曹良与裴正清的视线正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他二人,当即话锋一转,低声道,“嗨,还不是因为安远侯,他这会儿也是入了丹阁议事的人,也不知树大招风,真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
    杜光庭看了他一眼,面上点头附和,心中却是在对张兆奎这话不屑冷哼,李凌峰少年俊杰,京中子弟何人能出其右?年纪轻轻坐到这个高度,连自家夫人都想拐来给自己做女婿,这老匹夫还真是得脸了,这么吐槽他准女婿!
    本来杜光庭就是随口问问,听见张兆奎这话心中不爽,面上却还要笑呵呵的应和道,“张大人此言有理,哈哈哈……”
    李凌峰已经坐回了位置上吃得欢快不已,倒是彭桦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话,曹良与何敞因为提出让李凌峰“尚公主”一事让李凌峰吃了瘪,还那喝酒暗爽。
    永德帝坐在高台之上,将众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目光触及自己的几个儿女时,心中生出淡淡悔意,早知道当初就该强硬些,把李凌峰任命成太子侍讲,让太子亲眼看着他如何崛起,他百年后太子若坐得他身下的位置,也好拿来练练手。
    李凌峰不知道,他在永德帝心里已经可以做成遗产传给下一代了,而这位皇帝之所以对他猜忌,也不过是不想李凌峰日后成为第二个彭相,让太子步他后尘罢了。
    歌舞升平,殿中的熏香让永德帝一时觉得有些闷,加上喝了酒的缘故,一时兴起,想踏出章华台的大殿出去透透气。
    帝后不能一同离席,敦顺皇后朝着崔德喜使了使眼色,崔德喜便拿上帝王乌黑发亮的貂裘大氅快步跟了上去。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崔德喜三步并作两步才追上了永德帝,看着帝王在雪中负手而立,他佝偻着身躯,将大氅披在了永德帝的肩头。
    “主子爷龙体重要啊,这风雪欺人,奴才给您唤步撵来,免得被雪水打湿了鞋袜。”
    永德帝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看着章华台门口一排排绽放的红梅,他笑了笑,开口道,“你这狗奴才跟在朕身边几年了,还是如此聒噪。”
    崔德喜见他站定,笑呵呵道,“奴才自爷还在潜邸之时就伺候左右了,主子爷还是像当初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永德帝闻言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怪罪,这宫里的梅花开了谢不知看了几回,他叹了一口气,“朕也老了……”
    崔德喜闻言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接话,帝王感慨岁月的流逝,并不需要有人附和亦或是告诉他还一如既往的年轻,他只用安静候在一旁即可。
    想到刚才曹良在宫宴上提到公主,永德帝这会儿才出声问道,“朕三位公主,幼悟年纪小些,又还贪玩,朕记得贤妃是四公主的生母,四公主如今可及笄了吗?”
    永德帝的话让崔德喜一时哑然,即便他瞧惯了宫中冷暖,看惯了帝王无心,却还是忍不住同情起了楚尧姜。
    即便是妙仪长公主还未赐封号去往大汶和亲前,帝王也是时不时关怀着的,到了四公主这里,也只记得她的生母是贤妃娘娘,连是否及笄都不知道,可见是真的不关心了。
    崔德喜笑了笑,为帝王掸落肩头雪,开口道,“主子爷,四公主尧姜,已经及笄两年了。”
    永德帝点了点头,及笄了就好,今年各国使节来见,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他这个女儿也是时候为了大夏臣民去和亲了。
    他开口道,“等年节过了,让翰林院过来拟旨,本该及笄便赐下的封号,这会儿也该补上,这事儿还得容朕好好想想……”
    长公主楚妙仪封号“扶桑”,也是在及笄时就赐下的,四公主如今及笄两年,封号与相应的用度仪仗确实也该赐下去了,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若连个封号也没有,送出去和亲也实在丢脸。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