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虽然早春的空气无比清新。
王章却感觉,自己的心头沉甸甸的压着一片阴霾。
他感觉到,自己投效过来的第一个大挑战就此诞生。
或许只有帮着自家伯爷解决了这个千古难题,自己才真正能够成为伯爷的左膀 右臂。
就在王章冥思苦想之际,却是突然看见窦澈停住了脚步。
“你现在住哪?”
王章连忙回答:
“回伯爷的话,学生在东城租了房子,还有半个月到期。”
窦澈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要让王章把房子退了的话。
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寄人篱下。
朱家的那几个兄弟嘴里就没个实话,自己的房子装修到现在,也不知道弄得怎 么样了。
所以窦澈轻飘飘的,便把这个话题接了过去,只是随意的吩咐道: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i。”
“需要你做事的时候,我会找人去通知你的。”
“是。”
王章面色一黯。
一般而言,像他这样的门客家臣是要住在主家的府中的。
但是现在伯爷很明显不信任自己,并没有要让自己搬入府中的意思。
这让王章在失望之余,心中却燃起了一团好胜的火苗。
越是这样,自己便越要想办法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伯爷如此年轻,身边的智囊幕僚一定不多,而只要自己能够早日得到伯爷的信 任,未来将会是一片坦途。
所以,回到旅店之后,王章闭门不出。
虽然窦澈让王章这几天好好的放松一下。
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冥思苦想着该怎么帮窦澈破局。
至少不要让那些个实权藩王记恨上伯爷。
没日没夜的,王章研究了许久。
终于当又一个早晨太阳升起之后,已经熬了不知道多少夜的王章黑着两个眼 圈。
极其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但是双眼当中却不见有任何的困意。
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纸张。
纸张上只写着两个大字。
太子。
这是王章所想出来的唯一的破局办法。
只要能够让伯爷投靠上太子,那么其他的藩王自然不成威胁。
朱标的地位,大明上下有目共睹。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听说过太子招揽过什么班底。
该怎么搭上太子的线?
这对于王章来说是又一个难题。
不过好几天没睡的王章,已经无暇考虑这件事情了。
在努力的吹熄了残烛之后,王章连外套都不脱,合衣便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太阳都渐渐西斜之后,终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了王章。
“谁呀?”
被这一阵敲门声吵醒,王章打着哈欠打开门。
外面是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小厮。
一看到王章之后,便恭敬的问道:
“请问是王章王先生吗?窦少爷让我来给您传个话。”
“窦少爷……你快说!”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王章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随即他便想到了,这 是自家伯爷的名讳。
顿时,残留的睡意烟消云散。
“窦少爷说让您收拾一下,去参加一个饭局。”
“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王章忙不迭的点头,粗粗的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之后。
便跟着这个小厮,钻入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平平无常的马车里。
坐在马车当中,王章一阵忐忑。
他并不知道今天的饭局意味着什么,但是很明显这个饭局极其重要,是自己在 伯爷交际圈当中的第一次亮相。
所以坐在马车当中,王章努力的在脑海当中思索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甚至于连拉开窗户看看外面的心思都没有。
终于。
马车停下之后,王章下车才发现自己好像到了某处高宅大院之内。
“久`王先生,这边请。”
旁边迎客的小厮身上穿着劲服,整个人看起来干练无比。
“王先生请,窦少爷和贵客都已经到了。”
王章的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虽然说他的家里并没有什么高官显宦,但是在余i姚也算是富庶家庭。
从小他跟着父亲也是到一些大家族当中拜访过的,但无论哪个大家族似乎门第 之深,都比不上眼前这座府邸。
而这样的府邸都能够称作贵客的人。
王章想不出来是什么来历。
只是寄希望于自己不要丢了伯爷的脸,提着一颗心跟在小厮后面。
兜(好好好)兜转转,来到了一处花厅面前。
花厅里此时已经隐隐传出了喧闹之声。
王章甚至听到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正在扯着脖子喊着什么,好像是在灌 某人的酒?
只不过现实也来不及让王章细想。
他努力咽了口吐沫,站在原地定了定神。
随后伸出手,推开了花厅的门。
一步踏了进去。
一进入花厅外边的早春微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环境。
然而,王章却是整个人被冰冻住了一样,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 着面前的一切亚。
只因为此时,花厅中间那张圆桌上面。
主位上,太子爷端着一碗酒左闪右避。
而在太子爷的身边。
自家伯爷的胳肢窝里夹着燕王的头,不由分说的往燕王的嘴里灌着美酒.
“这……这是……”。
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王章的想象之外。
他甚至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坐在太子身边,揪住他的头发灌酒的那 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家伯爷。
然而不管他怎么看,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势做不得假。
尤其是,当窦澈不由分说的把满满。 一尊酒灌到朱标嘴里之后,转头看到呆若 木鸡的王章。
随后挥了挥手,叫道:
“来,王章,过来。”
王章这才回神,挪到了圆桌旁边。
随后被窦澈一把按到椅子上,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诺,太子想见见你。”
随即窦澈转过头,对着朱标挤眉弄眼:
“有什么要问的快点,用这招你是躲不了酒的。”
“你还欠我和老四一人两杯。”
“去你的吧!”
朱标笑骂一声,随即笑容变淡,举起一杯酒,冲着王章说道:
“王章是吧,此次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是孤决策失误。”
“孤向你,向所367有受到影响的乡试考生赔罪。”
说着朱标举起手中美酒, 一饮而尽。
慌的王章连连举杯,但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窦澈却是撞了撞朱标的肩膀:
“喂,我也是受到影响的考生,而且你们家的户部侍郎就是冲着我来的,怎么没 见你敬我一杯?”
“我说你要不要脸?就连乡试的题都是你自己出的,在这里装可怜?”
朱标苦笑着摇头。
他第一次发现,窦澈在心胸狭隘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随后朱标眼睛一转,指着旁边颠颠倒倒,已经有点喝高了的朱棣说道
“酒是没得敬你,老四那里有倭瓜,你要不要?”
窦澈一撇嘴:“可算了吧,今天老四那动静,都吓了我一大跳。”
“哎,我说老四,你怎么就在那一会儿冲上来了?”
“刑部的人估计都要骂娘,就算是剥皮充草,他们尚书的脑袋可不好缝在一 起。”
“总不能在刑(daeb) 部大堂,挂一个没有脑袋的草人吧?”
朱棣苦笑不语,反倒是朱标摇着头说道:
“是我让老四去的,那时候开济已经不受控制了。”
“今天并不是彻底揭破一切的好时机,郭桓身后的关系网还没有彻底的暴露出 来。”
“如果让开济当堂揭破,那便不得不查。”
“到那个时候最多只能查出来几个被他们故意放弃的小虾米,真正的鲨鱼还是会 隐藏在水下,等待时机给我们致命一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四去破局。”
窦澈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碰了一下杯, 一切都在不言中。
反倒是旁边的王章听得晕头转向。
太子和伯爷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 在说些什么。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想要找到一个能给自己解释一下的人。
便看到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
“你既然是师兄的门客,也就算是自己人,别拘束。”
王章下意识的拱了拱手,疑惑的问道:
“请问足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是?”
“啊,这里是魏国公府。”
“在下魏国公徐达三子徐增寿。”
徐增寿受笑眯眯的回答着,随后给呆若木鸡的王章介绍起了前因后果。
良久之后,随着徐增寿的话语停着,明白了一切的王章,惊讶的看向窦澈。
他怎么也想不到,窦澈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时间,王章看向窦澈的眼神当中,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本来以为自己投靠想窦澈再怎么也能获得一个谋主的地位,但是没有想到斗 争自己便是顶级的谋主。
一时间,王章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下一秒,他便听到了窦澈的声音。
“王章,最近收拾收拾,有行李什么的就搬到魏国公府来。”
“然后有相熟的朋友,同年之类的,先去告个别,对外,就说你要回家探亲。”
说着,窦澈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转过头看向朱标。
“你和你爹商量过没有?今年开关什么时候?”
朱标笑道:“不用商量,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我自己做主。”
“怎么?你打算在开关时间上做些文章?”
窦澈点了点头:“我相信郭桓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天既然没有到捏死他的时候,就证明他还有能够重 新站起来的能力。”
“而他的底牌, 一定是草原上的那部分商队。”
“我们必须要早做打算。”
窦澈叹了口气。
这一次的收获的确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是与此同时。也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郭桓竟然落到了一个带罪坐衙的地步,谁能想到这件事?
好多计划,都要随之做出改变。
听到窦澈的猜测,旁边,朱棣迟疑片刻问道:
“老窦,你是说,郭桓还有起复的可能?”
“不然呢?”
窦澈笑道:“你爹之所以留下郭桓,无非是两个原因。
第一,现在还没有到彻底收网的时候。”
“第二,现在的户部离不开郭桓。”
“不得不说,郭桓的确是个搞钱的能手,这么多年,他把整个户部打造的如同铁 桶一般。
曾泰入户部已经将近半年,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亲信。”
“足以证明郭桓的能力。”
众人纷纷点头。
但是随即,旁边的王章发出了疑问:
“伯爷,太子殿下,郭桓背后的那张势力网,难道就如此团结,会去帮一个已经 沦为阶下囚的郭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郭桓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吸引所有人为其拼命?”
“当然不是。”
窦澈慢慢的喝下一杯美酒,笑着说道。
“郭桓对于其他人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他的官位上。”
“而只在于一个字。”
“钱!”.
王章懵了。
他就算是再果断在天才,性格再完美,也只不过是个富庶人家出来的举人而 已 。 。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政治斗争如此的繁复,又如此的……克制。
是的,此时跳到王章脑海当中的第一个词就是克制。
在他看来,明明证据是如此的明显,之前在奉天殿,郭桓和开济的罪行已经被 打成了铁证。
按照戏文里的道理来说,我应该就是皇帝大怒,下令诛杀这两个奸贼吗?
为什么听伯爷说,似乎郭桓还有能够出来的可能性。
看到王章这样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
而窦澈也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不是郭桓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那一张势力网-。”
“如果不能把这张网连根拔起,那么就算是杀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
尤其是你,永远不知道这张网里的每一个人都敢干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 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干成这件事。
如果一个不小心,没有彻底摁死这些人,到后来你所面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 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