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荒谬之举还得归功于“林厉”将军的炮弹威力啊。
齐远对此早有预料,在纯冷兵器的时代,炸药出现在战争中将会是碾压性的打击。
过于超前的武器一旦出现就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蒙军有此溃逃也是意料之中。
齐远了解火药的威力,但林静并不了解因而做出的攻城计划也更偏向稳妥。
好在他们利用边军的威名震慑蒙军的方向是一致的。
这数万的蒙军是杀不死的,逼急了还会反噬己身,因此齐远才会将安城骑兵驱赶至平城。
先用骑兵的惨烈击溃平城军心, 用狼群加剧蒙军的恐惧和退意。
再让狼群离去,射杀守将。一紧一松之间最是能让人崩溃。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蒙兵们,在一次次绝望中峰回路转之后便只想着逃命了。
这场心理战显然已经达到了齐远想要的结果。
不损一兵一卒便拿回二城,分割了乌里木的兵力。
爆发潜能的蒙兵们速度极快,等齐远等人到达城门之时,平野上蒙军们的身影也在夜色中难以看清。
唯有耳边军队开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若是耳力出众的或许还能听到混入其中的狼嚎声。
显然暗九和林致就在此列。
二人听到狼嚎心中对宁城的安危彻底放下,刚才消失的狼群会驱赶蒙军们远离城池“畅通无阻”的离开关内。
至于奔袭一路饥饿疲惫的蒙兵们到达关外后能不能在饿狼和严冬中活下来?
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
他们此刻更关心齐远的身体以及可能到来的乌里木嫡系军队。
比起这些逃兵,乌里木帐下的那只两万人的心腹军队的战力可不会大打折扣。
仅靠他们是抵挡不住的, 但若是如同平城的蒙兵一般放了又始终心有不甘。
暗九和林致跟在齐远身后不由自主的思索着局势。
这一次变数该在哪里呢?
宁城中留下来的卫队于此同时已经在训练有素的安排着车马带着百姓准备出发,林静在接收到齐远的命令后便越发看不懂齐远的安排了,看着振翅高飞的雄鹰沉默着收回了目光。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齐远早已有了安排。
这场围猎的大戏那群任务者已经狂欢太久了,如今小团子对世界的封锁完成。那么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也该理理清楚了。
比起安宁二城,平城的百姓人数更多,初步估计能有几千人。只是众人饥寒交迫情况也算不得好。
若非齐远今夜夺回平城,怕是这场大雪后便能冻死大部分百姓。
作为攻城部队,他们并没有携带物资,但好在平城中如今多的是物资。
齐远站在城墙上看了一眼忙碌的少年们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燕城的方向。
百姓们都被安排着住进了温暖的室内,火把的光亮在窗外来来回回。
温暖的室内,一个瘦弱的男子紧张的握着门栓紧贴着门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床榻上的黑瘦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神情焦急,噤声哭泣着。
男子面颊凹陷就像挂着皮的骨架,黑瘦的女子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横贯整张脸,身形同样干瘪。唯有怀中的孩子虽然面色苍白但好歹还有点肉,只是孩子体弱这会儿已经发了高热不醒人事了。
这男子正是原边城太守徐琏的嫡次子徐明义,屋里的是他的嫂子王氏和九岁的侄子徐文武。
徐明义听着外面那些亲卫回答百姓的话一时间心中哀恸。
十年前,林大将军战死安城, 蒙军连下三城,林厉和父亲不得已只能带边军退守雁门希望据天险守住边城等来朝廷的支援。
边军缺粮,朝廷的援军迟迟不来。
徐明义回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那时候他和父亲还有哥哥忙的焦头烂额,边军把草根都吃的干干净净也没能守住雁门。
父亲和大哥穿了盔甲上了城楼,而他则带着怀孕的嫂子跟着林厉继续退守。
退守,一退再退。这一退就是十年啊。
徐明义继续听着外边的交谈声擦了一把眼泪坚定的推开了门走进了夜色中。
王氏抱着身子滚烫的儿子看到关上的门扉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但也忍不住担忧。
她知道外面是边军,可是那是林厉的部下。
边城陷落她再也没有收到王家的消息,直到安嘉帝的圣旨到了阳关。
那时的她刚刚分娩,她以为那是能救她夫君的希望,然而她千辛万苦等来的却是王家谋反九族尽诛的斩立决。
朝廷的粮草终于到了阳关,只是京城的繁华和恩赐到不了边城。
她只是一介妇人救不了夫君,救不了父亲和王家,更是连刚来到世上的孩子都保不住。
王氏泪如断珠砸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她不相信林厉,她看不到希望。
圣旨言明,林厉继任北境大将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王氏女斩立决。
杀一妇人就可掌军权守阳关拒蒙军。
王氏自然就成了为大义牺牲的人,她不过一女子她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那传旨的人竟是连那刚刚坠地的婴儿都不放过啊!
她是王氏女,可孩子是徐家子啊!
王氏回想往事, 刽子手高举的屠刀历历在目。
她擦了眼泪,摸着脸上的刀疤抱紧了怀中的徐文武。
彼时,今日。
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那时的明义也还未及冠啊,却能带着亲卫救下她们母子二人活到如今。
那是明廉宠爱的弟弟,曾经的明义也曾苦读诗书想要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那时的他也是傲气的少年郎。
若不是为了她们母子二人,明义也不用碾碎傲骨抛弃廉耻。他会同林厉一样因为父兄的恩荫在阳关平步青云。
只是当活着就已经需要用尽全部力气时那些往事也变得缥缈起来,时至今日王氏的心早就冷了。
只是熬着,熬着罢了。
出门的徐明义打量着安抚百姓的兵士,那些兵士的年纪都不大,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沉重的盔甲反而越发显示出他们的稚嫩。
徐明义朝着光亮最盛处缓慢的移动着身体,因为长期的饥饿和蒙军的殴打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