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道士纵横捭阖二十余载,却没想到栽在了一个屋顶上。
与此同时,陵阳城内的暗流正悄然汹涌不止。
陵阳山宫此刻犹如一座死城,宫女宦官均四散奔逃,无影无踪。太子凉和邺王也已潜入城中,眼前除了那具早已冻僵腐朽的紫宸公子尸体之外,再无他物。
道理大家都清楚,陵阳山宫坐落在陵阳城的制高点,易守难攻,实非发兵布阵的理想之地。若有哪位诸侯觊觎此处的琉璃金砖,必将面临四面受敌的绝境。因此,在彻底征服陵阳城之前,这片区域无异于诸侯们避之唯恐不及的雷区。
然而,此刻山顶的白玉楼顶,竟赫然坐着一人。
白玉楼内无烛光闪烁,四周一片漆黑。他静静地坐在顶层,迎风品茗,凝视着夜幕下的宫殿屋檐,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每一口茶水入喉,他都会轻轻咂嘴品味。
良久之后,他徐徐开口:\"等待你的到来,实在是不易,我亲爱的楼主阁下。\"
他的声音沧桑而宏亮,随着余音消散,一位中年修士迈步而出,正是那位在金镛城修道界中落魄失意的梅岭才子,同时也是先前与凰丹尹激烈斗法的白玉楼楼主——温白书!
“即便是仙道至圣,百里太后终究未能逃过此劫。”楼主的声音略显沮丧。
“无需过于忧虑,只要保全其血脉传承即可。只要我们把握住全局,即便只有赵凉或赵胤两位殿下存活下来,也足以维持大势。”品茗的老者看似对此并不在意。
然而温白书却不以为然:“其他的皇族后裔我不关心,但她乃百里氏一脉,腹中还怀着我的道侣之子,如今却惨遭凰棠分支之人杀害!”
老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们的行动不能被凡尘情愫所牵累,这道理我早已对你明示。如今峨眉宗已被孔家拉拢加入青阳联盟,凰棠别府与峨眉宗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找个合适时机,我会设局一并将此事为你解决。”
这番话语虽简短,却将两大修炼门派的命运揭示得轻如鸿毛。温白书面对这位口吻傲慢的老者,不但没有质疑,反而轻轻点头,流露出一丝畏惧之意:“谨遵前辈教诲。”
老者随意地挥挥手:“如今陵阳城即将上演一场修真界的激战,墨林这小子我没有看错,行事手段颇有他恩师当年的风采。只是他还年轻,尚未历经太多的生与死的洗礼,这次王城之乱正好可以锤炼他的心境。”
“陵阳之争恐怕并非表面这般简单,听说那墨旋已有所预备对策。孔家以及太京州的野心家们也开始聚集在城外,西梁的穆青侯大军此刻也逼近在即。”温白书淡然叙述着天下大势,目光平静,仿佛讲述的是微不足道之事一般。
“越乱越好,否则就无趣了。”老者嘴角含笑,啜了一口热茶,接着抹了抹嘴角:“青候麾下有一谋士名叫严绛,此人颇具慧根,值得我们多加关注。”
“领教了,南靖箭楼的顾南亭近期似乎正积极接触墨林,南戎州刀门门主张李岸然此时已与邺王暗通款曲。至于具体情况如何演变,还需进一步侦查决策。”温白书躬身汇报。
如有旁观者在此,必然会被他们口中谈论的天下局势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二人谈笑间便将世间一切野心勃勃之徒的动态尽收眼底!
“不会有太大波澜,李岸然并非智谋出众之人,顾南亭也不过是个依附旧王朝的鹰犬。要想看清楚未来的风云变幻,关键还得看不周山下来的那些小家伙们如何翻江倒海。”
老者边煮新茶边低声自语,眼中仿佛有云雾缭绕。
温白书沉默片刻,忽又开口:“宁远近日带着穆家长公主前往魁门山门,承受了一千阶台阶上的万众唾弃之辱,似乎是想求见魁门门主发兵援救陵阳。”
“嗯,这倒颇有些意思。”老者重新煮好的一壶茶香气四溢,他举杯饮尽,吧嗒了两下嘴唇,随后又继续沉思起来……
温白松躬身领命,正在此刻,旁边屋檐下突然闪现一道漆黑魅影,犹如幽冥疾燕般瞬间遁入藏经阁内!
黑影瞬息之间来到古稀修士身侧,随意屈膝坐下,拿起桌上的灵茶一口饮尽,全然不顾礼数。
面对这等放肆之徒,温白松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拜伏在地,目光低垂,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颌下凝聚成珠,悄然滚落。
“呵呵,看来人都已经齐聚。”老者淡然一笑,并未因黑影的行为而生气,反而举起手中玉杯朝其微晃示意。
“又一次未能得手。”黑影沉声回应,声音虽在壮年,却带着令人心寒的冷静。
听见此话,老者嗤笑:“稽查殿的杀手历来杀人如麻,像这般连续失手于同一人,还真是前所未闻。”
黑影闻听此言,冷哼一声,显然是颜面受损,然而他对这位老者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公然顶撞对方。
然而,忍气吞声并不意味着放弃表达立场:“阁下明知无意令墨林陨落,却又为何屡次要我等取其项上人头呢?”
“原因很简单,家师并不相信稽查殿会取走墨林的性命。”温白松适时地插话道。
黑影一听,心中更是愤懑不已:“温楼主之意,难道是在讥讽我稽查殿众皆为他人笑柄,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吗?”
温白松连忙表示惶恐,但他依然挺直腰板立于老者身后,语气坚定地反驳:“怎敢怎敢,温某纵有冒犯西梁城的胆量,也断不敢触犯稽查殿分毫。只是家师自有深思熟虑,他认为阁下无法成功,所以阁下的所有努力终究只是徒劳!”
“哼,若非峨眉宗弟子横插一手,墨林早已经成为一具无头尸体!”黑影言语间充满怨气。
老者闻声,朗声大笑:“李婧师侄确是资质出众,不过若峨眉宗弟子并未驻守青阳城,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前去执行暗杀任务吗?”
黑影听到这里,嗓音不由得微微颤抖:“阁下莫非早就算计至此,如此布局,究竟有何深远目的?”
老者轻轻摇头:“墨林这小子机智过人,所需要的就是时间的磨砺。他还不到死的时候,当他能够凭借线索找到老夫时,那也将成为老夫晚年的一大快慰之事!”
言毕,老者随手一挥,指向眼前的茶盏:“都快来饮茶吧,否则茶叶冷却,滋味就会大打折扣。”
见他转移话题,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当下纷纷拿起茶杯默然品茗,无人敢于开口多言。
目睹这一幕,老者颇为满意地微笑着,他挺直身躯,举杯遥望窗外皇宫的方向。
“这天下之争,棋局至关重要。每颗棋子都渴望成为执棋之人,正因此才使得博弈充满了趣味。我们这些高瞻远瞩之人,还是秉持静观其变的原则为佳。老夫一生之中,左右手互搏已是司空见惯,如今正好遇见一个值得较量一番的人物,自然是不能错过这场切磋的机会!”
白玉楼顶狂风呼啸,今夜的对话无人知晓。与此同时,在陵阳城的地牢深处,一只只信鸽振翅而出,穿越漫天飞舞的大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场雪持续了一昼夜,直至第二个夜晚的子时,雪崩般的降雪达到巅峰。
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可怜的青衣修士墨林才终于被百姓自积雪覆盖的屋顶上救下。
位于仙凡交界之地的青阳城,难民们每日聚集在施粥坊之前,周边的修炼秘境和其他世俗之地则无人过问。墨林自知修为尚浅,不敢冒然尝试跳跃屋顶这样的险事。因此,他最终被寒冰凝结成一个雪人,被周围热心的百姓用梯子搭救下来。
内心深处,他暗自咒骂着阵法大师李婧司的祖先,但他也知道确实不能过多责怪对方,毕竟若非李婧司出手相助,此刻他已经丧命雪中。只是李婧司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位看似眼神半闭、慵懒无为的道士竟会胆怯至斯,连区区屋檐都不敢跃下。
他顾不得缓解身上厚厚的冰雪,心中焦虑万分,挂念的是陵阳城内的战局。毕竟此番战斗全赖他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如今大战迫在眉睫,主帅却变成了一根冰棍,只怕连那些擅长编织奇幻故事的说书人也不敢如此编排情节。
唤来驾驭灵兽拐子老马,墨林以法宝“归去来兮”当作围脖紧紧缠绕颈间,然后大声吆喝着飞奔出城门。老马挥动神骏蹄爪,疾驰向陵阳方向,身后留下一道密集的灵力足迹,以及一地破碎的冰晶碎片。
此刻,陵阳城内已是紧张气氛弥漫,剑拔弩张。
陵阳城守邺王赵胤,带领从山巅宫阙中带来的八百精锐禁卫军,自城北一路斩杀南下的魔族死侍。这支禁卫军虽曾受命于修行者贺华黎,平日疏于实战磨砺,武功并非十分高强,但他们毕竟效忠于身为王储的邺王,个个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他身边奋勇向前。
赵胤身为大北戎州战场赫赫有名的将领,此刻身穿镶嵌龙鳞的战袍,手持方天画戟,双眸炯炯,充满杀伐决断之气。
行至藏海楼前,那位一直在此等候的神秘强者——taizi凉,早已带着辽东老三、洛道闲客等一干江湖豪杰矗立在那里。这些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各个身形魁梧,手中握着奇特兵刃,见到邺王领军前来,虽然眼中流露出轻蔑之意,但鉴于taizi凉的强大威慑,无人敢于公然挑衅。
“你来晚了,兄长。”taizi凉罕见地使用了敬语。
“路上处置了一些琐碎事务,我的士兵训练有素,集结准备也需要一些时间。”赵胤话语中隐含指责,暗指赵凉的兵马品行不端。
赵凉自然察觉到了兄长言语中的嘲讽之意,然而依旧面带微笑,从容答道:“我带来了三千绿林好汉,他们均是北戎州各路宗门中的佼佼者,其中辽东老三等人实力足以匹敌十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城内仍有近八千魔族势力,敌人势力庞大,我们该如何应对?”尽管尚未寻得墨林的踪影,邺王仍然镇定自若地询问计策。
闻此,taizi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实不相瞒,据我门下弟子汇报,周道长已在两天前离开了陵阳城,至今还未返回。”
\"临阵逃脱?\" 邺王心中默默权衡这四个字的含义,对于此言他自然不信,但从taizi凉那冷漠而又深邃的眼眸中,他又似能看出一丝异样:\"修炼界兵戈已动,难以逆转,我们直接强袭东玄域吧!\"
\"兄长莫非要忽视道尊的意见吗?\" taizi凉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如今正值仙雪降落,机缘转瞬即逝!兵贵神速,殿下切勿妄言!\"
邺王话毕催动坐骑,战马咆哮着调转方向向东玄域疾驰而去。身后一群禁卫军铁骑银枪,气势如虹,毅然跟随,杀意冲天,伴随着狂猛的暴雪席卷东方!
\"殿下,我等该如何行动?\" 辽东第三公子小心翼翼地发问。
taizi凉眉头紧锁,额头上现出一抹青筋,显然他对墨林的突然离去感到颇为不满。他伸手欲接住飘落的雪花,哪知刺骨的寒风吹来的却是雪花瞬间化为冰凌覆盖在他的掌心。
想起墨林之前的忠告,taizi凉毫不犹豫地拔出身侧佩剑,指向东方:
\"时机不容耽误,我们要夺回陵阳仙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