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时候,村委们和吃饱喝足的放映员过来了,自行车后头是几十斤重的放映设备。
孩子们欢呼雀跃跟在受人尊敬的放映员周围,看他们把一块3米见方的影布挂在两根大杆中间,再在往前十几米处架起机器。
在打谷场上抢到位置的大多都是本村人,外村人赶过来只能在外围,还有不少人双手交叉,半窝在一边观影,更有甚者,爬到了树上。
“红薯干,香香甜甜的红薯干!”
“吃红薯干吗?看电影时候吃零食最合适了!”
“一份1分钱!”
徐母正探头看放映员鼓捣发电机呢,感觉身后有人扒拉她,“阿秀,那不是你大孙子吗?还带着几个小的,到处跑,来这儿做买卖来了?”
她转头,后面那几个提着篮子到处卖红薯干的不正是她家那几个吗?
她黑脸,把人喊过来。
“奶,干啥啊?我们忙着呢!”
她拉住胳膊,“你别跑,是你三叔让你过来卖的?”
“没有,不是,我们自己想卖。”
徐大嫂就坐一旁,揪他耳朵,“你长本事了?帮你三叔也没见帮家里干活!”
“哎疼疼疼,别揪我耳朵!要掉了!”
徐二嫂也是,生气,拉着徐国强,“你这么厉害,下次跟你爹出去卖包子去!”
徐国强挣脱,然后梗着脖子喊,“我本来就想跟着去,是你们不让,非说要我去读书的。”
徐二嫂没话说了。
大哥在一边帮儿子脱离魔爪,“孩子就是闹着玩,没什么的。”
徐国华的耳朵火辣辣的,小声嘟囔,“我帮三叔干活能挣钱还有吃的,帮家里干死干活就1分钱,还是我抢来的,谁乐意啊......”
周边太吵了,徐大嫂没听清,伸手往篮子里摸,“卖什么红薯干,能卖出去吗?”
他立刻把篮子抽回来,瞪大眼睛喊,“娘,你不能拿!我要拿去卖钱的,你想吃就要给钱!”
徐大嫂又要拧他耳朵,“老娘供你吃供你喝,现在吃点东西还要我付钱,真是白养你了!”
徐父打圆场,笑呵呵把大孙子拉过来,“怎么卖啊?爷爷跟你买。”
徐国华高兴了,“爷,一份1分钱。”
掏兜,正好有1分钱,徐父递过去,然后伸手就要拿。
徐国华赶忙阻拦,“爷爷,我给你拿。我给你挑大的,一二三四五,呐,给你。”
手上零散的5根红薯干,徐父傻眼了。
受不住女儿撒娇,也买了一份的徐二哥也傻眼了,“1份才5根啊?这可是红薯。”
“可是三婶做的很好吃啊,就值这个价,三叔在城里可是卖2分钱10根呢!”
“帮我们占好位置,我们卖完了马上过来!”
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又跑远了。
旁边人惊呆了,“老徐,你们家的红薯干在城里能卖这么贵呢?怪不得老三在村里收了不少红薯,是不是城里人都爱吃啊?”
徐父笑呵呵,把手里的红薯干递给旁边的人,一人一根。
“嗐,城里人又不傻,红薯哪里能卖这么贵。你没听刚刚我孙子说的,卖的是阿慧的手艺,吃起来跟别人家的红薯干不一样,尝尝。”
那人不信,接过,咬一口嚼啊嚼,“唔,是好吃,这怎么做的啊?”
“呵呵,好吃就跟我孙子买去,1分钱5根也不贵。买点零食看电影时候吃也挺好的。”
徐国华几个小的专往带孩子的人还有谈对象的年轻男女跟前凑。
“大婶,你看你孙子都流口水了,买点尝尝吧,绝对好吃,不骗人。”
“哥哥,你买一份给这个好看的姐姐吃吧,城里人都喜欢边看电影边吃零食,等会又是放的《庐山恋》,多浪漫啊。”
姑娘脸都红了,青年一看更喜欢了,喜滋滋地掏钱买。
随着发电机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人群爆发各种欢呼声。放映员一脸稀松平常又不乏骄傲的表情,拿起胶片插入放映机。
下乡放电影
影幕上开始出现字幕及音乐。
“是《庐山恋》!”
“嘘——别吵!”
众人开始安静下来,沉浸在电影故事内容中。
连落脚的地都没有,踩了不知道几双脚,徐国华那几个才钻进去,全程是坐在大人腿上看的。
林慧两人在家陪孩子们在床上翻滚玩闹,教他们爬。
她一个个给孩子们剥干净,往澡盆子里下饺子,洗好后给套上了小肚兜。忍不住亲一口,白白嫩嫩,跟鸡蛋壳似的。
徐东升手拿蒲扇躺在凉席上,听到打谷场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改天我们也去县里电影院看一场《庐山恋》。”
林慧笑笑,她听说过没看过,也感兴趣,不过三个孩子真是像根绳子一样把她绑在家里。
时间流逝得很快,月亮高挂在半空中,有些小孩子熬不住,已经在大人怀里熟睡。可他身后的大人都还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
等散场的音乐亮起来,众人才从跌宕起伏又热血沸腾的地道战故事中回到现实。
“啊,这就结束了?也太快了吧?”
“就是啊!这才多长时间,我还没看够呢!”
“放映员同志,可不可以再放一遍啊?”
放映员打了个哈欠,这些电影他们都看了几十遍,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他摆摆手,“不行,明天后天还来呢,发电机也快没电了。”
村里人这才作罢,摸着发烫的发电机,迫不及待地问,“那明天还放这两部吗?可不可以换别的?”
有人想换新奇的,但是也有人想再看一遍,“换啥换,我就爱看这两部!”
放映员边收东西边回答,“《庐山恋》可以再放一遍,另一部就放《地雷战》。”
有人听到还放好看的《庐山恋》,兴奋地跑去跟后边的人传话。
此时的打谷场上,又是一片热闹。大人们一边扛着板凳,一边呼喊自己的娃回家睡觉。
徐东升凌晨还得早起进城,睡得早,连老爹老娘什么时候回家的都不知道。
那几个小破孩兴奋地想跑过来把三叔喊起来记账,被徐母骂了一顿,别把弟弟妹妹们吵醒了,还得再辛苦哄睡。
他们只好忍到第二天下午,在门口排排坐等三叔。
三兄妹也闹着要一起,林慧拗不过,只好拿了三个小板凳靠墙摆,让他们坐上去。
这回真是从高到矮,一大排小豆丁伸长脖子等着他。
徐东升回家时候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不只养了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