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似想到了什么,怔了片刻,又道。
“我也是刚刚一下子被气糊涂了,懒得理她,反正如嬷嬷你说的,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如若她真能翻出什么风浪,我倒要高瞧她一眼。”
“对了,今日娇娇第一日去学堂上课,你去琛儿那边让琛儿挑几本适合娇娇的书,我们给娇娇送过去。”
……
玉珠情绪低沉,所以她并未察觉到今日自己院中,好像多了人。自己屋中的灯火也比平日亮了太多。
直到快进主屋时,她才惊觉院子有点过于安静了,平日王嬷嬷和春儿这时都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呢!可是屋子里又灯火通明。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也只不可能是进了贼人,只得强撑起笑容,快步进了屋内。
等掀开帘子,才看到自家姨母端坐在榻子上,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眼皮都未抬,只静静看着手中的茶水。
王嬷嬷和春儿站在徐氏一侧,只低着头,并未说话,还是一旁的周嬷嬷笑着将她拉了进来。道。
“女娘,怎么现在才回。”
“嬷嬷,晚间外头凉爽,我便出去走一走。”
说话间玉珠小心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徐氏,只觉着徐氏好似有些不开心,她有些无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以为是她让王嬷嬷出去找书生作弊被徐氏知晓了,眼看着丢了脸面,所以这般生气,直接罚王嬷嬷。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会,如果真是这般,按照徐氏平日最要脸面的性子,自然会偷偷瞒下来,哪里会这样明目张胆。而且她知道,徐氏其实平日并不怎么关注她。
“姨母。”她轻声喊道。
徐氏依旧低垂着眸,恍若未觉,只看着自己昨日才染好的指甲,在烛光下的颜色尤为好看,又轻轻用杯盖拂去杯中的茶末。过了片刻才抬头,如开玩笑一般对着身侧的周嬷嬷说道。
“这茶叶浮末这样多,怎么撇都撇不干净,看得人心烦,果然是便宜货色。”
周嬷嬷闻言心中一紧,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玉珠,见她瞬间红了眼,也知她不好受。
徐氏作为姨母,知晓她在意三公子,可是说话还是有些过了,毕竟玉珠算在她跟前养着长大,平日又温顺孝敬。且周嬷嬷瞧着,玉珠并没有想攀附三公子。
徐氏这样说,是将小女娘的面皮丢在地上踩。但徐氏才是她正经主子,她也只能恭顺着答道。
“夫人,是奴婢不察,等会回去便给你再重新泡那大红袍。”
徐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装作刚看到玉珠一般,笑着道。
“娇娇回来了,快…快过来坐,姨母等了你好一阵了。”
下面的王嬷嬷闻言,高壮的身子又是一抖。
玉珠看着徐氏如往日一般温柔脸庞,从未觉得这般屈辱,即使是谢琰,他也未这般伤人。
这时她才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寄人篱下四字,这四个字前世便是如附骨之疽一般刻在她骨子里,让她一生不敢违抗任何人。
她想着,前世为何徐氏从未对她变过脸色,可能是因为她一直乖顺,不会忤逆她吧!
“姨母。”她温顺喊道。
还不等她落座,徐氏便将桌上的几本书递给她,柔声道。
“娇娇,今日去学堂怎么样,跟着周夫子上课可习惯?”
“姨母,周夫子挺好的,学识渊博。”
徐氏垂眸笑了笑,唇角带着一丝极易察觉的嘲讽,继续道。
“周夫子那可是顶顶厉害的人物,是老夫人费尽心思才寻来的,自然是学识渊博。你平日也得多用功,这是姨母今日特意让周嬷嬷去你表哥那边拿的,都是让他找些适合你的。”
玉珠看着徐氏手中的书,知晓她的意思,在告诫她往后不要烦扰谢琛。
她躬身接过,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道。“谢谢姨母,我知晓姨母让我去学堂已是费了心思,我会用功的。”
“嗯!女孩子家家,也不能科举,最重要的是跟着这样的恩师,便要明理,懂得多些。”
徐氏看着她,一脸慈爱的道。
等徐氏带着周嬷嬷走出了院子,玉珠才如失去气力般,怔怔的瘫坐在榻上,她知道徐氏今日来是因着谢琛午间来她院子,所以生气。
徐氏不会去找谢琛,只会以为是自己勾着他。
就如这世间人们一惯的想法,,大家不会觉着是男子的问题,只会觉得是女子勾着男子不放。
想到这里,玉珠有些难受,她一直以为,徐氏至少是相信她的。毕竟,她一直都真心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
徐氏是她母亲的亲姐,和娘亲有几分相似,偶尔,玉珠还会觉得徐氏犹如半母。
虽然她知晓徐氏有更亲之人,但她总觉着,自己在徐氏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却没想到。
王嬷嬷这时也走了过来,她人老成精,自然也知晓徐氏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今日搞得这样难看,却是她没想到的。
她已经让春儿先退下了,为着就是避免春儿看到不合适的东西,春儿说到底,还是国公府的人。
看着烛光下呆呆落泪的玉珠,心中更加心疼。但还是硬起了心肠,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娇娇,今日六夫人过来,就算说话不好听,但我们既然在国公府生活,便万万不可再去触人霉头。”
玉珠擦了擦脸上的泪,也知王嬷嬷说的便是真的,可是人非草木,有些难过却不是这样容易纾解。
她点点头,眼泪却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王嬷嬷见状也不打扰,只等她发泄出心中的苦楚。人不能一直憋着,有时落泪也是一种释放出来的方式。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榻子上,直到玉珠哭了一个多时辰,眼睛酸涩肿胀,再也哭不出来,才停了下来。
王嬷嬷见状,便去给她打凉水,敷眼睛消肿。
敷着敷着,玉珠想到今日受的委屈,眼泪又跟着落下,王嬷嬷并不劝阻,只是等帕子变成温热的,又给她换。
房间静悄悄的,只剩玉珠偶尔压抑的哽咽声以及拧帕子的声音。
两人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她眼睛才消了肿。王嬷嬷看着她眼睛周围幼嫩的肌肤,还是红彤彤的,叹了一声,又继续换水为她敷眼睛。
心中想着总要明日看不出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