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个衣服摊子时，苏行烟视线转到小川身上短了一截的衣袖，鞋子也小了一号，只能趿拉着穿，再看看她自己，身上一件灰扑扑洗的有些发白的旧衫，手肘处各带两个补丁。
    一时有些感叹，红叶楼那样的地方，如果不是遇上了杨大壮母子，可能连个门边都摸不到吧。
    她不会做衣服，现在穿的都是娘以前做的，如今能和红叶楼做上生意，也该提升一下形象，至少得穿着得体。
    于是，苏行烟拉着小川，往回倒两步，停在摊子前仔细打量那些衣服。
    摊主是个有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在卖力地吆喝他的衣服质量好，颜色新鲜。余光一闪，摊前站了一大一小，看上去衣衫破旧，但还算整洁，正是他雇主那一类，便热情招呼两人。
    “两位小客人，想看点什么呢？我这里漂亮外衫、长裤、结实的厚底鞋都有哦。”摊主从货堆中抽出不少样品展示。
    苏行烟按住想要带她离开的小川，笑着问道：“大叔，我想给自己和小弟挑一身衣裳，请问有适合我们尺码的吗？”
    扯布回去她又不会做，还是直接买成衣方便些，只是成衣价格更高，而且一般只做大人的尺码，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到合适的。
    摊主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体量，脑中迅速回忆起库存，一拍脑门惊喜道：“哎，还真有，小客人稍等，我去取来你看看。”说着转身绕过展示衣物的架子，进了后面的屋子，原来后面还开着一家裁缝铺。
    见苏行烟停在成衣摊位前，小川就知道她要买衣服，好不容易挣了钱，不是应该存起来吗，怎么转头姐姐就要去花掉了。
    奈何他怎么拉扯，苏行烟就是不跟他走，趁摊主不在，小川急忙扯着她的衣袖劝道：“姐姐，咱们这衣服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要买新衣服，这样的衣服很贵，又不能干活的时候穿，一点都不好，咱们走吧，挣的钱存起来不好吗？”
    小川操心家里的生活，和日后的生计，他记得姐姐说过，竹笋生意只能做一段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竹笋可挖了，再来就得等明年，那明年大家都知道竹笋能吃，能卖钱，他们挣得就没今天这么多了，真让人操心呐。
    苏行烟笑着回道：“你不喜欢穿新衣服吗？”
    “那倒也不是。”小川嗫喏道，新衣服谁不喜欢啊。
    不等他说出口的可是，苏行烟神情一变，认真地看着小川问：“小川，你瞧着今天去红叶楼的客人了吗？他们的衣服可有补丁，可有露出脚踝和手腕？”
    小川认真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们的衣服颜色很鲜亮，而且看着很光滑。”
    苏行烟点点头，解释道：“咱们以后是要和红叶楼长期合作的，人家那里的客人都那么体面，咱们也不能太随便，这是对人家的尊重，也为了不被别人轻看几分。”
    “先敬罗裳后敬人，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里面的弯弯绕等你再大一点都能明白，你先把话记住，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苏行烟抬手摸了摸小川的脑袋，“再说了，我们辛苦挣钱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嘛，守着冷冰冰的铜板有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能记住多少，但没关系，不是还有她在么。
    小川清澈的眸子里晃动着明明白白的不解，但他知道姐姐是不会害他的，既然新衣服是必要的，那就买吧。
    “我知道了，姐姐。”小川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摊主抱着一摞衣物出来了。
    姐弟两人达成一致，一脸新奇地看着摊主气喘吁吁地把衣物“啪”一下扔到摊子上，支起的摊子左右摇晃几下，吓得三人连忙伸手各撑住摊子的一边，这才稳定下来。
    “哎呦”，摊主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咧着大嘴道：“哎，自己看吧，这些尺码都挺合适的，看中哪件可以试穿。”说完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呼呼喘气。
    这一摞大概有十来件，苏行烟伸手翻了翻，一件枣红色斜襟薄衫入了她的眼，主要是衣襟处绣着一排小花，格外可爱，不过她只是眼睛亮了亮，并未把那件衣服抽出来，接着去翻看其他衣服，顺便和摊主聊起价格来。
    原来这些衣服都是摊主媳妇做的，后面那个裁缝铺是他媳妇开得，除了日常缝补，有人定制衣物外，他媳妇抽空就自己做各式各样的衣服，他就在逢集的时候摆个成衣摊。
    这些半大小孩的衣服，是半年前有个大户人家给新买的丫鬟小厮定做的夏衣，结果衣服刚做好，还没送去，那个大户因为牵扯进一桩案子，被下了大狱，家中族人抓的抓，散的散，更别提那些丫鬟小厮了。
    辛苦一番却没了着落，可把摊主媳妇气得不轻，看着这堆衣服就来气，便让摊主把衣服团了塞进库房最上层，眼不见为净。
    摊主喘匀了气息，随手拿了一件铺平，指着衣服的走线、针脚给苏行烟看，“你看，我媳妇这手艺可没得说啊，就是压了一段时间，有些褶皱了，但用料绝对实诚，你摸摸这布料。”
    苏行烟顺手摸了摸，这个时代也没有化纤，都是普通老百姓穿的都是棉麻，不过针脚走线倒真是如他所说，十分平整，而且因着是大户定制的，衣服上还有些小绣花装饰，比起一般的衣服又有了几分不同。
    摊主瞧着苏行烟的神色并未有什么转变，想来是小丫头也没见过什么好的，毕竟她和小男孩身上的衣服都还是补丁呢，便收了再讲的心思，坐回凳子，等着她看好了再谈价。
    苏行烟看了完了十几件衣服，说是十几件，其实展开后都是一套一套的叠好了，心里想出一个注意，但不确定能不能行，偏头看了眼小川，问道：“小川，你有看到喜欢的吗?”
    小川听到问话，小心地翻出一套灰色的衣服，高兴地对苏行烟说：“这个吧，我喜欢这个颜色，耐脏，嘻嘻。”
    苏行烟笑了笑，转头问摊主：“大叔，这件怎么卖？”
    摊主起身，理了理摊上的衣服，随口道：“看你们也是诚心买，我不给你整那些虚的，一件一百五十文，要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