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烟看了一路,不少低洼处的房屋和河堤已经被冲毁,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还在抢救田地里的作物,也有支起简易窝棚,等待重修房屋的人们。
小山村的众人看着这些遭灾的村民,不由得内心唏嘘,要不是村子地势高,村长连夜带人疏通水渠,他们的情况应该就和那些可怜人一样了。
老杨头的马车从没这样安静,大家没了说笑的心思,一路沉默着到了镇子。
苏行烟背上背篓告别老杨头,直接去了济和堂。
镇子的街道已经被清扫过,除了留在缝隙里的泥沙,已经看不出被水淹的痕迹,街面已经恢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除了少了一些附近摆摊的村民,有自家铺位的店家都开了门。
苏行烟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医馆外排起了长队,不少人都捂着嘴咳嗽,看样子是感冒了。
这个时代没有特效感冒药,苏行烟也不想尝试苦苦的汤药,于是她扯长了右手的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往医馆里走。
大堂里坐诊有三位坐诊的郎中,有王守成请过的白蔹,身边跟着苏行烟见过一面的商枝,那个不苟言笑的学徒郎中,另外两位郎中她没见过。
除了恹恹的病人,医馆的学徒和打杂的人脚步匆忙地来往,苏行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视线在屋里寻找商陆的身影。
她记得商陆说过,医馆药材进项都是他在负责,只要找到他就行了。
来回看了两圈,苏行烟才看到从后院过来抱着一摞纸张的商陆,她连忙迎了上去。
“商陆大夫!”苏行烟小心地避让开其他人,凑到商陆的身边。
商陆一抬眼就认出了她,脸上露出喜色,“哎,小丫头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下了这场大雨,你要过几天才来呢。”说着将抱着的纸张放进柜台里的竹篓里,拍了拍抓药的小学徒肩膀。
“要是没下雨早该来了,耽搁了几天,我这制好的覆盆子可不敢再耽搁,想着还是早点送来这里,你们懂药理,自然知道怎样保存更好。”苏行烟笑着回道。
商陆闻言才注意到她身后的背篓,又转头看了眼柜台处还能应付过来的学徒,便上前接过苏行烟的背篓,引她来到后院。
仔细看了这次覆盆子的质量,商陆没二话称了重,“你瞧,十五斤。”
商陆捏住秤砣量绳的位置给苏行烟看,苏行烟装作看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好,按照九十文一斤的售价,一共是一两零三百五十文。”商陆快步去柜台取了算盘过来,将算出来的金额报给苏行烟。
苏行烟点点头,表示认同。
商陆将银子交给她,想起一个事不太好开口,有些犯难地掰着手指。
等苏行烟将银钱收好放到背包里,抬眼就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表主动开口询问:“商陆大夫,你怎么了?”
商陆看了她一眼,嗫喏道:“嗯,那个,就是,我想说,·······”
苏行烟见他这样,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对自己不太便利的事,不过商陆也帮了自己很多,不想让他为难,便轻笑着说:“商陆大夫有话但说无妨,我没事。”
“不,这话说了你就有事了。”商陆接话道,随即叹了口气,“你也瞧见了,因雨天得了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医馆的伤寒药材消耗大,综合考虑决定暂时不再收购其他药材。”
“而且你这次送了十五斤,可能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会再收覆盆子了。”商陆说完不敢去看苏行烟的表情,只转头看着柜台的学徒假装忙碌。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苏行烟还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如果覆盆子的生意断了,她就得再重新找生计,小川上学的费用不能停,家里还有其他要置换的东西,这些都需要钱。
苏行烟呆愣片刻,很快从失落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她嘴角扯开一丝微笑,“不妨事,本来就是有需求才能有供给,我能理解,谢谢商陆大夫告诉我,避免我浪费时间。”
许是苏行烟的笑容太过勉强,商陆看着她小声问道:“你没事吧?其实也不用太过悲观,等这个时间过去,说不定又继续收了。”
苏行烟摆摆手,她很感激商陆的关照,也明白过段时间,覆盆子大批成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比不过那些专门的药材供应商。
“多谢你了,我现在得回去想想接下来做些什么好了。”苏行烟收拢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向商陆告辞后自己往门外走去。
“丫头,等等!”
苏行烟还未走出医馆大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叫,本以为是在喊其他人,她只顿了顿步子,没多做停留。
“哎,那个苏家的丫头,等一等!”
背后的声音更为急切了些,带着姓氏开始喊人,苏行烟这才转身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白胡子老大夫正冲自己招手。
老大夫不是别人,正是救治苏老二的白蔹。
“郎中爷爷!”苏行烟惊喜地招呼了一声,脚步一转朝他走过去。
“嘿呀,我老远看着就像苏家那个丫头,喊了一声没见你回头,还以为认错了,哈哈。”白蔹笑呵呵地看着苏行烟。
“我倒是一进来就看见郎中爷爷了,只是您在治病救人,没敢打扰,没想到您会认出我来。”苏行烟嗓音脆脆地喊着郎中爷爷,把白蔹听得身心舒畅。
“你这丫头怎么来医馆啦?”高兴之余,白蔹察觉出她面上的郁郁之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你那个祖母又欺负你了?还是你二叔有什么情况了?”
白蔹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太,要不就是那个躺下的中年人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小丫头来镇上的医馆呢。
苏行烟连忙将自己和医馆做生意的事说了,又把二叔的状况描述了一遍,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白蔹判断一下二叔的身体情况。
白蔹听完沉思片刻,语态轻松,“不妨事,今天才第二天,照你说的他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大概明天下午就能醒了。”
这个消息无疑让苏行烟黯淡的心情明亮许多,只要苏老二能康复,一切生活就能回到正轨,自己不用应对苏老太太,就能专心搞钱,改善生活。
苏行烟眼角弯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真是个好消息,谢谢郎中爷爷。”苏行烟朝白蔹鞠了一躬,满脸喜色。
白蔹看着她恢复了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也欢喜,正欲再问她和医馆做的什么生意时,那边看诊的商枝小跑过来,向他求救。
白蔹本想让徒弟积累实战经验,便让商枝看诊,自己在一旁把关,碰巧看见苏行烟垂头经过,就诊的病患又是常见的风寒,便让商枝自己盯会儿,自己来找苏行烟说话。
结果没说两句,徒弟就找来了。
白蔹叹了口气,“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呐。”
苏行烟见商枝一脸焦急地来找白蔹,又听到白蔹的叹息,连忙找借口离开。
“郎中爷爷,您先忙,我也去赶回村的马车了。”
“哎,好,去吧,路上小心啊。”白蔹点点头,见苏行烟转身离开,自己便跟着商枝来到就诊病患跟前,仔细地把脉问诊。
借着白蔹询问病人症状的空隙,商枝抬眼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背篓,嘴角扯起一丝弧度,下一秒又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