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爷抬手在袖子上蹭了蹭嘴角的油花，看了眼乖巧站立的苏行烟，语气随意道：“是有这么回事，年前主家移植了这片葡萄园，又在那边种上一片西瓜地，这不马上就要到守成的时节了，让我把地窖腾出来。”
    “原本是有个药材商要来收的，不凑巧前几日大雨，那人来不了，就去了别处采收，本地的药房吃不消，这些柠檬现在只能随意处置了。”
    苏行烟顺着马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被跟前的葡萄架遮挡，并不能看到后面的西瓜地，但听他这样说，心里对拿到柠檬更有了把握。
    “那还有柠檬的存货吗？我想买。”苏行烟希冀地望着马大爷。
    马大爷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喝了一口，听她这话，放下茶碗，有些不确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眼，随即只当她是谁家小孩闹着玩，并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用钱，你想玩，我给你几个就行了。”
    说着转身去把挂在窝棚后的竹篮拿下来，从里面挑选出两个分量重的递给苏行烟。
    苏行烟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圈，大小算中等个头，用指甲划破一点果皮，倒是清香扑鼻。
    “大爷，你这还有多少柠檬，我真的要买。”苏行烟再次表述自己的意图，她并不是来过家家的小孩。
    “嗯？”马大爷挂上竹篮扭头奇怪地看着她，“你这丫头买这个做什么，这玩意不能吃，闻闻味还行。”
    “我自有用处，还请大爷帮我这一回。”苏行烟言辞恳切地上前两步，马大爷被小姑娘真诚渴求的眼神看得没法再拒绝，只好点头应下。
    反正主家让自己处理掉，换了钱还不好么。
    马大爷下定决心，与苏行烟商定了柠檬售价，原本药材商集中采收的价格是四文钱一斤，苏行烟这算是帮了马大爷的忙，果子扔了也是扔了，他做主定了三文钱一斤。
    马大爷豪气，苏行烟也爽快，听他给让了一文钱，问过存货不过一百斤左右，小手一挥，直接将所剩的柠檬都包圆。
    这让马大爷激动了一下，这剩的一百来斤扔了浪费，主家也不想浪费车马人力将它们运送到外地去卖，眼下是能捞回来一点是一点啊。
    不过这一百斤柠檬苏行烟一个人可带不走，于是她让马大爷先从地窖里往外搬，自己去车马行租一辆车。
    躲在树丛里的荆耳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楚明白，他不明白苏行烟干嘛要买这么多柠檬，他没吃过柠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见苏行烟转身又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连忙屏息，等她走过后，又悄悄跟上。
    再次回到街道，来往的人群多了起来，多日阴雨，再次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大多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苏行烟挤过人群来到车马行，顺利地租下一辆可以拉货的马车，又穿大街过小巷，引着赶车人来到窄巷口停下。
    窄巷很窄，只容一人通行，马车过不去，苏行烟便敲了临近一户人家的门，借来一辆手推车，自己拉着车去找马大爷。
    荆耳两手环抱地倚靠在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上，垂眼看着苏行烟第五趟往返马车与果园之间，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突然眼神一瞟，巷口冒出一颗人头，正借着墙体的掩护探出脑袋去看苏行烟的背影。
    车夫正帮着整理车上的柠檬，并没有注意到斜后方的人影。
    荆耳一扯嘴角，蹲守了这么久，可算有点意思了。
    苏行烟在巷子里来回了六趟才搬完所有的柠檬，最后一趟卸完果子，苏行烟揪了一把杂草将手推车上的泥土粗粗地扫了一遍，才还了回去。
    趁着苏行烟转身的工夫，躲在另一边墙角的人这下完全看清了苏行烟的正脸，确认了是上头让抓的人。
    他用手捏下嘴唇，用力吹出声响，另一边的同伙听到信号给他做了回应。
    两边的人静悄悄地退下，苏行烟只当是树上的鸟雀在叫嚷，并没有过多在意。
    将买柠檬的钱足数交给马大爷后，苏行烟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大爷，我来这儿一看就有些奇怪，先前这个院子种的是柠檬，现在却一棵树都瞧不见，那些树您也给扔掉了吗？”
    马大爷将银钱装进袋子，笑呵呵地回道：“哪能啊？园子少说也有近百棵果树，哪能都扔掉，我留了几棵小苗，万一哪年主家再想种柠檬，咱不就有现成的了。”
    苏行烟佩服地点点头，“还是大爷想得周到。”
    大爷的话在苏行烟心里打转，她想了想开口道：“大爷，有没有多的树苗，我也想在家种一棵，这个东西放在家里当香料用呢，屋里肯定没那些奇怪的气味。”
    马大爷一口应下，不过是一棵树苗，就算苏行烟能幸将它养活，就一棵树如何能和果园相争。
    至于繁殖扩大规模，马大爷不相信眼前这个小丫头会有这样的技术，顶多是小孩子心性，觉得好玩而已。
    于是，又花了半个时辰，马大爷将苏行烟看准的一颗小树苗小心地挖出来，又用树叶和草绳包了树根。
    苏行烟在马大爷的小饭桌上留了二十文，尽管马大爷说树苗不要钱，但苏行烟知道这一棵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相比之下，这二十文不值什么。
    只是眼下，自己手上也不宽裕，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等苏行烟再次回马车时，却见马夫身后站着两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行烟停下脚步，开始慢慢地往巷子里退，眼神看着两人的动作，以防他们突然上前抓住自己。
    车夫并不知道身后有人，看见苏行烟过来本来想招呼一句就可以走了，结果苏行烟却像是见鬼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身后，脚下往后退。
    车夫再迟钝，也能猜到自己身后有人了，他有些惊恐地转头想看看身后是什么人，结果没来得及看清脸，就被一闷棍敲晕，直接倒地。
    撂倒了车夫，瘦高个看着苏行烟的动作，偏头低声对身边的矮个说：“她要跑，你从这边追，我绕路过去堵她。”
    矮个点了点头，瘦高个便看了眼四周的路，选择了一个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