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众人鞠躬道了谢，栓柱娘抱起还有些晕乎的儿子，一只手配合二牛娘将东西抬着往回走，二牛则是边走边抽泣地跟在他娘身后。
    围在一起的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忙碌自己的事。
    一场事故被化解，苏行烟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汗，刚刚神经紧张倒是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了，衣服都贴在身上，怪难受的。
    杨婶子回到浆洗衣服的位置叹了口气，“大丫小慧你们可得记住，以后不许到河里玩水，天再热都不行，今天要不是有这么多会水的人，俩孩子就危险了。”
    苏行烟和小慧齐齐点头。
    小慧抚了抚还未平复的心跳，一脸崇拜地望向苏行烟。
    “大丫姐你可真厉害！当时我吓得都不敢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怎么就想到用藤蔓这么好的办法呢？”
    杨婶子顺着接话：“就是啊，幸好大丫聪明想到这个办法，不然她们在水里待久了只怕会体力不支。”
    苏行烟顺了顺小慧的发辫，脸上带了些后怕的神情。
    “我也只是尽力而为，要不是婶子帮忙，藤蔓也送不到她们手里，现在想来我这腿还有些软，好几条人命呐，差点就在眼前没了。”
    杨婶子闻言忍不住叹气，“不瞒你说，小慧有个表弟去年就是这样没的，要是当时河边有人能帮一把就好了。”
    小慧听到表弟的事，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苏行烟搂住她，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岸边浆洗的人陆续收拾好东西离开，杨婶子这边收拾好了。
    杨婶子带着洗好的衣物走在前面，苏行烟背起竹篓，依旧和小慧抬着木盆并行。
    奔腾而去的河水席卷着泥沙和尘埃滚滚，一如昨日，一如没有人曾在那里差点死去。
    苏行烟回到小院时，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堆人了。
    有人看到苏行烟便大声喊了一句：大丫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自行散开一条道，苏行烟疑惑地看着众人，不明白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杨婶子也有些奇怪，但浆洗过的衣物实在太沉了，便凑到苏行烟耳边低声说：“大丫，我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下，顺便找人过来，你别冲动，等我回来啊。”
    苏行烟点点头没有异议，因为她看清了人群散开后，一把靠椅放在院门口，上面坐着的人正是苏老太太。
    不用说，眼前的阵势定是苏老太太的杰作，只是苏行烟暂时没有弄清楚她的来意，眼前这些人有一半是生面孔，还有不少爱看热闹的村民，老太太旁边站着村长王守成。
    王守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焦急，在看到苏行烟的那一瞬间安心不少，但下一秒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苏行烟明白，今天这事不小。
    苏行烟穿过人群小道走到门口，冲苏老太太和善地笑笑。
    “祖母，难得你有空来家看看，快去屋里坐坐吧。”说着苏行烟就从兜里摸出钥匙作势要开门。
    但苏老太太坐的地方正好挡住了开锁的位置，苏行烟面上的笑容不减，看着苏老太太举了举手里的钥匙，示意老太太让一让。
    苏老太太却是冷哼一声，连屁股都没抬，以命令的口吻对苏行烟说：“进去就不必了，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情一件事，就在这门口长话短说吧，别耽搁时间。”
    老太太如此态度，苏行烟没必要再装乖孙，当即收起笑脸，转头看向王守成
    “王伯伯，这是怎么了，你和祖母一起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苏行烟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来之前就和某人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谈，反正已经闹到家门口了，苏行烟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的疑惑，完全没有因为众人在场感到羞怯的意思。
    王守成板着脸看了苏老太太，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向苏行烟走了一步才开口。
    “大丫，你祖母的意思是要跟你断亲，这些人就是她找来的见证，有本村的，也有你祖母那边的亲戚。”
    王守成一边说一边目光担忧地望着苏行烟，这消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何况苏行烟这样一个双亲不在的孩子。
    一旦断亲，她和小川就成了无根之木，这老太太怎么如此死心眼，非得逼死这俩孩子不成么。
    王守成脑海中又浮现出苏老太太在眼前上蹿下跳闹着要断亲的场面，本想着有苏老二在还能帮着劝说一二，偏不巧苏老二今天已经去修缮被雨水冲毁的房屋，老太太又着急忙慌地拉扯他往苏行烟这边跑，真是头疼。
    苏行烟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只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守成见状伸手将苏行烟的背篓先卸下来，轻声安抚道：“大丫你也别着急上火，这事你二叔还不知道，我让人去给他报信了，一会儿就到。”
    “断亲不是小事，要是你二叔坚决不同意，老太太也不会太强硬。”
    苏行烟感激地看向王守成，冲他笑笑。
    方才她就在想，老太太能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群人来断亲，只怕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这样一来，不管二叔今天知不知道这事都不会影响老太太的决心。
    而她之前就考虑过断亲这事，之所以没有实施，主要还是想着小川作为纯正的苏家子嗣，她一个外来的灵魂不能替他断绝这份亲情。
    如今，她与小川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毫不客气地说，她们更像是一家人。
    至于苏家这份亲情，对于苏行烟来说除了二叔，再算上苏行钰那小子，其他人都算不得亲厚。
    小川已经上学了，或许现在能从书中了解到的世界还很单一，但也会在他的精神世界留下最初的印记，所以苏行烟决定这次事要和小川一起面对。
    想好这些，苏行烟看向苏老太太，眼神里透着坚定与从容。
    “祖母是只与我断亲，还是与我们姐弟二人断亲？”
    苏老太太冷声道：“自然是与你们二人断。”
    苏行烟了然地点点头，“既如此，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数，等我小弟下学回来再给祖母答复吧。”
    听到还要等，苏老太太唰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苏行烟的鼻子厉声呵斥。
    “你以为你是谁，还值得让我等？告诉你，今天我来只是令你知晓，并不是来与你姐弟商量的，小川在与不在并不相干。”
    “不要找借口拖延时间！”苏老太太冲苏行烟瞪着眉眼，似乎多与她有瓜葛一秒，自己就会遭受万蚁噬心的痛苦一样。
    “断亲的文书我已经托人写好了，想来你也不识字，村长，还得劳烦你念念，在场的大伙儿都做个见证！”
    苏老太太话音落下，一个十五六模样的小伙将手里一直握着的文书卷递给王守成。
    “这······”王守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苏行烟，他没想到苏老太太准备如此充分，眼下自己这个村长也只作为一个见证人存在。
    苏行烟察觉到王守成目光，微微一笑，语调轻快地安抚他：“王伯伯你念吧，我信你。”
    王守成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苏老二能在他念完文书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