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出宫时已是很晚,下了轿辇,他忽然问值守的禁军:
“江少卿出宫了吗?”
禁军躬身:“回王爷,并未见江大人出宫。”
淮瑾微微蹙眉,上了马车,看雨滴在石板上溅起涟漪。
“以后江瑀所有的信件,先给我过目。”
“属下遵命!”乔篱立即躬身。
淮琅从小任性妄为,淮瑾有些担心,一直在等到宫门快要下钥。
才看到江束一瘸一拐的走出宫门,身边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清瘦身影暴露在雨中,浇得衣衫湿透。
淮瑾暗自庆幸没让江瑀跟来。
不然他看到这一幕,心怕是要疼死了。
江束微微偏头,看见马车内的淮瑾,眉间冷然,躬身对他行礼。
淮瑾朝乔篱看了眼,车帘半开,江束望着这张跟小皇帝仿佛一个模子刻出的脸,心里生了厌烦。
见乔篱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垂下眼睫,从容上了车。
外面蹄声阵阵,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夜色中行去。
淮瑾递了干净的巾帕过去,江束谢恩接过。
“阿束。”淮瑾叹息般唤他,温声道:“陛下现在身体虚弱,动不得怒,等他身子好些,我再将你外派出京,你看可好?”
江束看着他。
身体虚弱??忽悠鬼呢!
他力气明明大得很!
江束借着巾帕的遮挡,用舌尖抵了一下微痛的唇:
“等陛下龙体康复,王爷自然会归还权柄,到那时王爷能做得了主吗?”
这是想现在就走的意思。
淮瑾觉得为难,要是此事让江瑀知晓,那就全完了。
可他若是依了江束的愿,淮琅那边又不好交代。
本就是九死一生捡回的命,若真再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但这事本就是淮琅做的不对。
思索了一会儿,他侧头认真地看向江束,说:
“本王只要陛下身体无恙,若是他做的过分了,你不必太依着他,只要不让他旧毒复发,适当教训一下也没关系。”
“宫中幽卫我已经下了令,不会有人出面帮他。”
江束把额上的雨水擦干净,再把帕子叠好,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桌案上,话锋一转道:
“王爷似是很担心我兄长知晓?”
以至于把自己亲弟弟卖了,也要来封他的口。
淮瑾道:“先前本王在落霞谷时,多亏你兄长照拂,我不想因此事坏了往日情谊。”
“再说本就是陛下仗病胡闹,此事是阿束受了委屈,等他病好,我定狠狠抽他一顿。”
江束认真地察看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神色认真,心里不由有些复杂。
他往日在落霞谷暂居时,淮瑾兄长对他极好。
不仅让他随意出入自己的书房,有时寻到各种珍贵的字画孤本也会留给他。
是以当他知晓淮瑾发觉此事,却助纣为虐时,他心里是失望的。
可此事说到底,也不是淮瑾兄长的错。
下午他支开自己,想必就是寻小皇帝说这事,结果将人气得差点厥过去。
小皇帝中了毒,急不得气不得。
他被夹在中间,确实为难。
淮瑾见他神色淡淡,但面上冷意好歹消散了些,遂从马车暗格内取出一枚金令:
“阿琅病中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宫中内侍又惯来捧高踩低,你的伤还没好,拿着这个方便些。”
“阿束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师兄担心,若有什么事,可随时来寻我。”
江束怔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
他没说自己这副模样是小皇帝故意为之的。
淮瑾见他收了金令,心下如释重负,这事实在不好解决。
现在他管不了淮琅。
但江束他必须得护住了。
他下午批折子时,一直心绪难安。
江束对师兄来说,就跟淮琅于他一样,他不能为了淮琅身体,就对江束弃之不顾。
等小混球养好身体,看抽不死他。
马车停在江府门口,府中小厮撑伞提灯来迎。
江束行礼后下了马车,在青云的搀扶下往府中走去。
跨过门槛时,青云说:“公子,今日大公子来过了,等了您许久呢。”
江束脚步微顿:“兄长进京了?怎么不多留几日?”
廊下风大,青云示意左右侍从挡着些,说:“大公子有急事要处理,耽搁不得,他还给您带了家乡点心。”
江束面上沉郁之色转瞬散开,清凌凌的双眸中笑意莹然:
“兄长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公子最近一直心事重重,好不容易今日高兴些,青云不想让他担心,闻言安慰道:
“我仔细问过跟着他的侍从了,说经脉已经恢复了,就是可能才从江南回来,赶路辛苦,瞧着有些疲惫。”
江束进了自己的房间:“兄长有说什么时候再进京吗?”
“没有呢。”青云打开衣柜,拿了干净衣物,“公子,你身上都湿透了,先沐浴吧,等会着凉了。”
江束有些失落,接过衣物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把点心拿来。”
青云颔首领命,退出了房间。
江束把金令放在桌上,进了侧室,将门栓好。
他身上都是伤,被咬的,被掐的。
腰腹最惨,有好几处都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