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稚嫩的声音穿透黑暗,让淮琅眼中漾起水雾,朋友都能认出来,阿束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不是说他是最亲密的人吗?
是了,他从未相信过自己,就像当初在宫里一样,这话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淮琅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脚尖微蜷,神情无措地扒拉着冰冷地面,怔了好半晌,才扶着门柱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夜色中走去。
冷风拂去他白衣上沾染的尘埃,落寞的背影融入黑暗,犹如一轮明月,渐渐被乌云遮掩。
江束走在檐下,没有寻到人。
最后还是秦忠追上来,告诉他江瑀和淮琅一起去街上了,得知此事,江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小瞎子不是个蠢的,淮琅都不在屋中,他跑来做什么,自己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总不可能是来勾引他。
方才气血翻涌,他脑中还有些昏沉恍惚,只想着是小瞎子一厢情愿的就好。
可能是淮琅对小瞎子的几分维护之心,让那不知轻重的贱皮子误会了。
如今阴霾散去,江束只觉浑身乏力,他神色游离的回房,屋中一片狼藉,铜镜碎在地上,几片精美的叶雕,静静地躺在碎镜折射的流光里。
江束吩咐人进屋收拾,自己一片片捡起叶雕,重新夹在厚厚的册子中,这个过程像是藏宝。
让他忽然想起早上在床上时,淮琅闷在他怀里,软乎乎的喊着‘藏起来啦’。
纯然懵懂,惹人觊觎。
勾的人心弦缭乱。
是要藏起来才好。
江束凝视着孤帆远影的叶雕,在无尽的思念中想。
侍从领着几人进屋摆饭,看到江束在桌边整理东西,疑惑问道:“咦,小公子呢?”
江束合上册子,视线落在文思豆腐羹上,冰眸泛起一抹柔色:“还没回,待会再摆膳。”
侍从拿盖碗给菜肴保温:“刚刚不是还在这么,这会儿去哪了,穿着那样单薄,别受凉了……”
“什么叫刚刚还在这?”江束打断他的话,顿了片刻,“他不是跟大公子出门了吗?”
侍从抬头:“小公子没出门啊,整天都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呢。”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轰隆一声脆响,震得江束倏然站起身,疯了一般往外跑。
哥哥不会独自出府,身边跟着的人定是淮瑾,他怎会移情别恋,那小瞎子分明就是淮瑾扮的。
怪不得有那样高高在上的气势,怪不得听到自己骂他那话,会如此生气。
“秦忠!!!”
这一声嘶吼响彻夜空,江束跳过栏杆,直接从花坛穿过院子,脚步毫无章法。
暮灰色的衣衫沾了沙土,他看也不看,急忙抓住赶来的秦忠,神色焦急的问:“人呢?!”
秦忠见他如此,不由心下大惊:“我赶出去了,二公子,说到底也没发生什么,还是饶他一命……”
江束松了口气,不等他说完就往大门跑:“他有没有受伤?快将人追回来!”
秦忠跟在后面,着急忙慌道:“角门,从角门丢出去的,应该没受大伤。”
江束换了个方向,飞奔穿过回廊,一个不小心,被落在地上的大氅绊倒,身子蓦地往前扑去,重重砸在地上,掌心被砂砾擦出血丝,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剧痛。
秦忠连忙将他扶起,江束倚着他的手臂,奔到角门边,他伸手抽了闩门的木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却空无一人。
巷子里空空荡荡的,江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柱大喊:“阿琅!!”
他看着深巷两端,不知该去向何方,想着淮琅惧怕鬼怪,选了个稍亮的方向,脚步跌跌撞撞地跑去,边跑边喊,寂静的街巷里无人回应。
秦忠发现了地上的面具,再听到江束声嘶力竭的喊声,脊背骤然掠上一层凉意,他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上的汗。
庆幸自己没真将人打死,立即吩咐护卫分散寻找,秦忠见江束失魂落魄,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照应着。
江束沿街呼喊,悔意懊恼密密麻麻的漫上胸口,压得他快要窒息。
他想起那些咒骂,想起砸在他脑袋上的厚册子,想到淮琅哭得泪流满面的脸,哽咽着说话却被自己打断。
江束眼眶酸涩刺痛,视线一片模糊,他再也受不了,恸哭出声。
“阿琅!!”
秦忠扶着人,说:“既然小公子将面具揭下了,角门无人值守,他会不会去了大门那边。”
江束冰眸通红,神思恍惚,听到他的话,心中又升起一丝渺茫希望。
几人沿着来路返回,绕到府门处,却还是空无一人,询问了守门小厮,说是大公子带着人进去了。
江束问:“小公子穿的什么衣服?”
小公子长得好看,守门小厮还真注意到这点,忙说:“穿着蓝色衣衫。”
江束紧紧闭了闭眼,吩咐秦忠继续去找人,自己跑回院子里,江瑀挑着竹竿逗猫,房门轰的一声被人推开。
他侧首望去,就见弟弟鬓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冲了进来,江瑀浅眸微怔:“出什么事了?”
江束望向倚着凭几喝茶的淮瑾,眼神死死盯住他,自己这么讨厌小瞎子,他无缘无故为何要将面具给淮琅。
自从拿哥哥作筏子,在京中耍那些手段,将淮琅接出皇宫后,淮瑾就一直不喜自己。
他定是不愿淮琅和自己在一起。
江束性子冷情内敛,淮瑾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一面,能让他变成这样的人可没几个。
他神色逐渐凝重:“阿琅怎么了?”
江束见他如此,眸中疑色褪去,缓缓垂下双眸,无声落泪:“他戴着你的面具,我没认出来,将人赶出去了。”
“哥,我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