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瑾虽与李济安说着话,但余光就没离开过江瑀,见他神情异样,似是有些难受,上前扶着人,给他腰后垫上了枕头。
这么大一屋人呢,江瑀被淮瑾的举动闹得颊边发热,他稍微侧首,退开些距离,捏着弟弟手腕细看:“指腹都划到了,这么多划痕,做什么弄的?”
江束从怀中拿出琉璃叶雕,递给哥哥看:“阿琅留下的,我怕弄坏了,就寻了个法子保存好。”
他一心二用,边与哥哥说着话,边听李济安说着医治流程,耳边窜入一个讨人厌的苍老声音。
“王爷,贫道当时控制着长归客药性,确实只入公子内腑,药性侵入骨髓,与贫道不相干啊。”
江束侧眸,语调冷寒如冰:“鬼蜮伎俩,岂是人力所能控制,如今我哥寝不安席,全赖你这妖道所至!”
玄秋子制了大半辈子药,从未在这上面失过手,他当时瞧出江瑀对淮瑾有情,还特意减轻了用量。
谁知药性还是被催入骨髓,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有冤无处诉。
如今能做的,只能抓紧找出解除药性的办法,脑袋在脖子上搁不稳当,话便得挑好听的说。
玄秋子敛袖下拜:“王爷,公子药性入骨,确实与他用情太深有关。”
眼见淮瑾蹙着眉,似喜非喜,似忧非忧,玄秋子没压对宝,赶忙接着说:
“只要熬过前三次药性发作,再配合药浴针灸清除体内药性,公子就不会再梦魇,只是药物浸入太深,戒除药引后,会留下什么后果,贫道也不敢断言。”
江瑀听得脑子嗡嗡的,用指尖拨着琉璃叶雕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他情深似海,这样的荒唐事,估计天下也仅他一人了。
他懒得听这些,侧身倚窗,搭着手肘看侍从牵绳子,淮瑾余光拢着他,见此沉默地抬了抬手,让李济安和玄秋子跟他出去。
他早上有些过分,将人欺负狠了,江瑀这会儿估计还恼着呢,可得好好哄着。
淮瑾用眼神示意江束陪着江瑀,便领着人出去了,江束拧眉看着三人背影,说:“要让人去盯着吗?”
江瑀露出询问的神情,江束道:“那两人都是淮瑾兄长叫来的,真让人悬心,我不懂药理,盯着也听不懂,要不还是将舅舅喊回来,有他看着,哥哥也……”
江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江束便顿住了话音,他看着琉璃叶雕,眼中是浓浓的思念。
安分了没一会儿,他又接着说:“李叔传了信过来,说他已年迈,无力再打理生意上的事,我想让青云回去接手,哥哥觉得怎么样?”
江瑀探身出去,偷瞄檐下交谈的三人,目光在淮瑾侧颜上黏着,不在意地说:“你自己做主就好。”
江束视线在哥哥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明亮净透的眼睛映着光,犹如熠熠生辉的宝石,像极了淮琅看自己时的模样。
这样的目光,他也曾拥有过。
琉璃叶雕贴着心口放着,与淮琅的名字一起,江束右手搁在膝上,整个人隐在暗淡的光中,让他低垂着的眼眸看起来十分落寞。
“若是哥哥遇到我这种情况,你会如何做?”
江瑀侧眸看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心,思忖了良久后道:“不会,我不会认错他,就算认错了也不会打人,就算我打了,他也不会离去,最多……”
最多委屈巴巴地闷在被子里,连抱怨都不会有一句,就那样默不作声的看着人,让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等他瞧够了自己为他着急的模样,再一脸大度地靠过来,缠着人占便宜,这种事在他们之间,连个波澜都不会掀起。
江束看着说到一半就止住话头,脸上露出浅淡笑容的哥哥,感觉自己要被创死了。
长时间的一阵静默之后,江瑀率先开口,轻声说:“若是真闹成这个局面,他要走……我会心疼后悔,会自责内疚,但……”
真的不追吗,好像确实做不到。
江瑀说不下去,仿佛看到淮瑾从眼前消失了,不知所踪,他心绪难安,探身出窗外,看着那抹身影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江束寻到了突破口,神色更是可怜,冰眸中泛起雾色,涩声说:“哥哥也做不到放手,对吗?”
江瑀凝目看着弟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虽说是个误会,但暴露出的事着实伤人,你可想明白阿琅离去的原因?”
江束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连后巷的小孩子都认出他了,我却没认出,又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可我那只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如此生气的。”
江瑀端起茶盏:“还有呢?”
江束跟哥哥对视一瞬,低头思忖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江瑀说:“你为何这么着急寻他?”
江束不假思索,说:“当然是想道歉,将人哄回来,他现在指不定多伤心呢。”
“也不全是吧。”江瑀掌心贴着茶盏取温,语调不疾不徐,“花花世界迷人眼,你难道不担心他被人抢了去?”
江束蹙眉:“他长得好看,性子又好,谁见了不喜欢,当然会担心。”
“可阿琅既然留下高山流水的叶雕,说明他也放不下你。”江瑀抬眸看他,“你看了叶雕,仍会有此担忧,说到底是信不过阿琅。”
江束眸光微颤,掌心不由渗出了冷汗,他对淮琅确实信任不多,不然当初也不会给他纹见不得人的木芙蓉。
只有将人置于眼下,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