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阴沟翻船
作者:飞翔的浪漫   功名最新章节     
    风轻轻的吹着,似乎有下雪的迹象。
    赵旭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如果特别冷,可是又没有风,那么大概是要下雪了。
    那么要是有风,可风有些小,那天还会下雪吗?
    “娘从来没有回答过我这个问题,总是捏我的脸蛋,说我调皮,其实后来我也知道了,她自己似乎也是不太懂我问的这个,她还要去问阿耶呢……”
    赵旭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路上的人见他旁若无人的嘀嘀咕咕,觉得这人可能是个傻子。可是再看这人,模样俊朗,虽然穿的普通,但没有不正常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人刚刚傻了,是个半傻子。
    没怎么觉得路长,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白马寺,夜已经很深,依旧的夜色如银,熟门熟路,赵旭到了那座小院子里,屋里依旧的一片漆黑,没有声音和响动。赵旭进屋,拉开櫊断,李惠明和赵小婉都在,温暖如春,两人坐在榻上,面前是丰盛的菜肴,还有酒,似乎都没有动。
    慢慢的适应了屋内的光亮,银一样的月色投射进来让屋里亮如白昼,赵旭瞧李惠明和赵小婉今天明显都梳洗过,打扮了一下,两人同样的媚态横生,艳丽无匹。
    赵小婉伺候赵旭擦脸洗手,李惠明急着叫他来落座吃食,等赵旭坐定,立即端上一杯酒,笑笑的说:“就等你呢。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赵旭心情鼓荡,接过酒就喝,李惠明笑吟吟的接连给他满上,赵旭连饮好几杯,李惠明惊呼:“你真好酒量!我今天见了,原来真有‘会须一饮三百杯’的人。”
    赵旭满腹心事,又是连饮几杯,赵小婉劝道:“别喝得太猛,你吃点东西。”
    李惠明说:“呀,你心疼了,人家这是海量,你之前不知道吧?男人,别管的太多,知道吗?我是为你好。”
    李惠明笑吟吟的,让赵小婉也喝点,赵小婉还没有推脱,赵旭说:“她有孩子,不适合喝酒。”
    李惠明啧了一声:“你不懂,女人喝点酒,那才有趣,好玩。再者,喝酒活血化瘀,身体暖和。这天寒地冻的,暖脚暖手。没事的。”
    赵小婉没办法,也喝了两杯,李惠明笑笑的问:“你今天去哪了?”
    赵旭也不隐瞒:“去洛阳城里了。”
    “哦,做什么去了?”
    “找人。”
    李惠明轻轻一笑,又给赵旭斟满了酒:“那,肯定是没找到吧?”
    赵旭问:“师傅何以此问?”
    李惠明坐直了腰,将胸挺了一下:“这谁都能看出来,小婉,你说他是不是。你的脸扳着,像谁欠你钱似的。”
    赵旭说:“找到了。”
    李惠明媚眼一笑:“哦?那我倒是看错了。他没事吧?”
    赵旭摇头:“他很好。师傅为何此问?”
    “呀,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问你一句,你又问我一句。我是想洛阳不是最近不太平嘛,还想着你找的人怎么了呢。”李惠明说完,再也不问话了,只是劝赵旭喝酒,同时也和赵小婉对饮几杯。
    赵旭岔开话题:“潞王今天已经到了灵宝,没几日恐怕就会到洛阳,我在这里先恭喜师傅荣升公主了。”
    李惠明大眼睛闪烁着,没有说话。喝了酒越发觉得屋里暖和,赵小婉和李惠明穿的单薄,两人这会因为喝了酒,脸色更红,李惠明露出了白皙丰腻的肩膀,让赵旭的心里有些异样,但他只是一眼扫过。
    赵小婉问李惠明:“你怎么对潞王的事情有些不关心呢?”
    李惠明嘁了一声:“我费那个劲做什么?我就知道结果,为什么要关心过程?”
    赵旭说:“也是。天注定潞王到了洛阳,师傅就是公主了。名言正顺的公主。”
    李惠明看看赵旭,问赵小婉:“我怎么总是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赵小婉说:“他一直这样,不怎么会说话。”
    “我看不是,我昨晚觉得他挺能说的,”李惠明说着又拿了一壶温好了的酒,给赵旭和赵小婉都斟满了,说:“唉,其实当公主的,也不怎么快乐。所以,我才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一些随心所欲的事情……小婉,赵旭,你说,我这个愿望能不能成?”
    李惠明话有所指,赵小婉脸越发红了,赵旭没吭声,心说她作为出家人,男女通吃,还真是敢作敢为。
    李惠明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做公主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你想,要是过的好,怎么那么多的在外找假和尚道士呢?还有带发修行的,比如说武瞾,她就出过家,还有杨玉环,不也一样?还有倒霉的,被驸马给打死了。”
    武瞾和杨玉环却不是公主,赵旭也懒得指出,他今晚根本不想说话。赵小婉啊了一声,说:“不会吧?”
    “喝酒,”李惠明说着举杯,等赵旭和赵小婉喝了,她看着酒杯说:“真的,真有公主被驸马打死的,我知道一个,是发生在北魏时候的事情。”
    “北魏孝明帝时期,孝明帝的姑姑兰陵长公主被她的驸马刘辉打了一顿,结果就小产了,没多久,长公主死了,刘辉这贼子畏罪潜逃,跑了。”
    “孝明帝即位时只有六岁,总共在位十一年。他这么小就当了皇帝,当然难以主持朝政,政事便由他的母亲灵太后代为打理。结果宫廷发生这样一桩惨案,灵太后就认为刘辉这个驸马犯下了谋逆罪,要将刘辉这蠢货和他的两个相好的女子都杀了。”
    李惠明说着大眼睛看着赵旭,腿却在下面不停蹭着赵小婉:“刘辉这人虽然人不行,但长得好,出身也好,平时就寻花问柳的,他的两个相好的一个叫张容妃,一个叫陈慧。说刘辉的出身好,你们都知道兰陵长公主是北魏孝文帝的女儿,刘辉是南朝叛将刘昶的孙子。长公主和刘辉成亲之后,经常的吵吵闹闹,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家的事情,更是没人理得清,你们知道吗?咱们这位驸马和公主没几天就离婚了……”
    李惠明说的是真是假,赵旭也不知道。赵小婉感觉自己身上无力,就躺下,李惠明又伸腿在她臀上踢了一下,赵小婉动也不想动,李惠明见赵小婉看不见,干脆就伸过手,手指尖在赵旭的手上轻轻的滑着。
    “公主和驸马离婚,没想到吧?可是又没多久,兰陵公主又央求着太后,要和刘辉复婚……哈哈哈……”李惠明低低的笑着:“你猜怎么着?因为长公主离不开刘辉,因为刘辉能干。”
    李惠明的这句话说的很有含蕴,手也握住了赵旭的手,赵旭本想抽开,却觉得没必要。李惠明脸上一喜,瞧躺着的赵小婉闭着眼睛,问:“喂,你怎么睡了?起来再陪我们喝点?”
    赵小婉含糊不清的说:“……我睡了,头昏,身上没劲……”
    “她真不行,”李惠明干脆的往赵旭身边挪,挨着赵旭坐:“咱两接着说,接着喝,说一夜,好吗?”
    赵旭心说我哪有你这精神:“我也觉得有些累,浑身乏……”
    李惠明嘴里“啧”了一下:“哎呀算人家求你了。再喝点,一杯就行……好,豪爽,我接着说。”
    李惠明等赵旭喝了,说:“这长公主和刘辉复婚之后,长公主就怀孕了,其间刘辉又在外面寻花问柳,与平民张容妃和陈慧有染,公主终于大怒,与刘辉这坏种打起来了,咱这位‘两次驸马’在愤怒之中将公主推到床下,又用脚踩踏她的肚子,导致公主流产,最后,呜呼,死了。而后呢,刘辉被以谋逆罪抓住,那个张容妃和陈慧以及他们的家人被抓进了监狱。”
    “至于怎么判,灵太后和门下省坚持处死刘辉及那两个贱货,理由是刘辉杀死了皇室血脉,毕竟是长公主和她的孩子嘛,而刘辉的两个情人因为破坏皇室婚姻,属大逆不道;同时,应将这两个贱货和她们各自的家人发配,理由是他们预知奸情却不加防范……”
    这陈谷子烂芝麻的家长里短,赵旭早不想听了,可是李惠明还口若悬河。赵旭觉得这个妖艳的“女菩萨”是借着讲故事对自己存心不良——不良就不良吧,可是自己今天实在没这心情,就干脆的躺了下去,眼睛一会睁开一会眯着,表示自己还没睡,还在听,算是对未来的“大唐长公主”的尊重,李惠明伸手推了一下赵旭,他也没起来。
    “哎呀你这人!”李惠明伸手拉了一下赵旭的胳膊,赵旭装作含糊的问:“怎么?”
    “没怎么,还等着你继续喝呢……不喝了?好,我继续讲。可是以崔纂和游肇为首的尚书省结合当时的律法,说应该以斗殴杀子罪惩处刘辉,而不是谋逆。为什么呢,首先,兰陵长公主已出嫁,女子出嫁从夫,她的首要角色是刘家的妻,而非皇家的长公主;其次,长公主怀的孩子虽有皇室血脉,但这孩子更是刘辉的儿子。因此,刘辉不属犯上谋逆,不能适用谋逆的律法。”
    “《魏律·斗律》中写得明白:祖父母、父母忿怒,以兵刃杀子孙者五岁刑,殴杀者四岁刑,因此,依律刘辉不算是谋逆……”
    赵旭听到这里,忽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这个李惠明今晚和昨晚的表现都有些不一样,似乎两者都有些极端,到底怎么极端,好像,一个过于放浪,另一个,过于严谨。
    放浪好理解,自己昨晚撞进来,她和赵小婉正在做那不可描述的事情,她可能生性如此,本性使然。可严谨嘛,她今晚说的这些,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简直闻所未闻。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说这些?
    她懂得很多,可一个如此博学的人怎么可以这样的浅薄?
    那到底哪个她才是真实的她呢?
    她为什么要这样表现自己?
    为什么?
    赵旭猛然的警惕了起来,干脆的闭上眼,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任凭李惠明在摇晃、搔动自己,就是不为所动。
    “唉,原来你也不行,还以为你孔武有力,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李惠明声音更加放浪:“不管了,我总得将话说完,总得有始有终,不然人家说我跟宦官一样没下面,那就不好了……”
    李惠明又嗤嗤的笑了起来,端了一杯酒过来,对着他的嘴让他喝,可是赵旭装作迷糊,李惠明笑笑的脸上微微变色,眼神鄙夷的将酒对着赵旭的脸倒了下去,嘴上又立即柔柔的说:“喝呀,怎么不动了!嘁,你真没意思。算了,我简单的说完,结尾吧。这门下省对刘辉的两个情人判的是通奸罪,还是殴主伤胎案的从犯,理应待刘辉定罪后才能定罪。而张容妃的哥哥张智寿和陈慧的哥哥陈庆和不应被治罪。理由是此二女已经出嫁,依律,‘在室之女,从父母之诛;既醮之妇,从夫家之罚’,这两个女人的犯罪连坐责任已经迁移到夫家,与娘家的兄长脱离了关系。同时,由于两个女犯的哥哥属于‘期亲相隐’的范围,所以张智寿和陈庆和即使知道妹妹通奸也可以合法隐瞒,律法不能因此治二人罪,否则有违礼法。”
    “好了,本公主说完了,哦,最后到底怎样咱们就不管了,那个兰陵公主本人是鲜卑人,而驸马刘辉则是投靠北魏的原南朝刘宋皇室成员。所以,你说,这什么三从四德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啊,都是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不是还不如出家,想干嘛干嘛?嗯?对吧?”
    “李昶!”李惠明忽然的叫了一句,赵旭浑身一颤,眼睛睁开,见李惠明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哪里还有放浪妩媚的那种样子!
    “怎么?清醒了?”李惠明嘻嘻的一笑:“你没有和你的皇帝哥哥多叙叙旧?”
    赵旭心头大震,纵然他已经料到李惠明可能耍诈,但是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李惠明将赵旭的反应看在眼里,伸手在赵旭的身上使劲抓了一把:“嘻嘻,不错嘛……你没想到吧?赵旭,赵昶,李昶,旭,九日,昶,永日,我很好奇你能多少次?九回?哈哈哈哈,你父母给你们兄弟俩起的名字真有含义,不过你不如你家大郎……”
    李惠明没掩饰自己对赵旭的讥笑和嘲讽:“咱俩应该好好的亲近亲近,你看,我们何其相似,都有一个能做未来大唐皇帝的家人,你是你哥哥,我是我父亲……哟,你怎么一动不动的,昨晚那么生龙活虎的,差点将人家的小心肝都吓得不跳了,今晚怎么你就躺那像一只死虎了呢?嗯?嘻嘻嘻,来呀,来和我喝九个回合呀,呀,人家好怕怕呢……”
    赵小婉早就没有动静,她即便不胜酒力,也不至于睡得那么酣,莫非,李惠明给酒里下了毒?
    可是自己身上为何没有一点中毒的感觉?
    赵旭故意试探道:“你,给酒里下毒了?”
    “下毒?哈哈哈,嘻嘻嘻,啊呀呀呀,你可真是个小聪明呢,让人家心里真是喜欢,不然自从见了你开始,整个人就像有东西在心里最痒的地方一直的挠……”李惠明捂着嘴笑:“你真有意思,本菩萨真要是下毒,你和那个美人不就早死了?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不过,那也不能不说是毒,只能说是药,什么药呢?反正不是毒药。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就是,就是让男子进宫里作阉人的时候,为了不让疼,就给他喝的那种药,一喝下去,全身就没知觉了,不能动弹,但是能听见,也能看见。你想,要是能动,有的人反悔了,正要割呢,他起身跑了,这成何体统,你说对吧?”
    “喝了之后,等药效发作,然后手起刀落,咔嚓一下,没事了,从此六根清净了。懂了吧?”李惠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赵旭的身上比划着。
    原来她给自己和赵小婉下了麻药。
    赵旭明知自己没事,还是不动声色轻轻收缩了一下脚趾头,感觉没一点问题,难道她下的麻药对自己不管用?
    且慢!赵旭忽然想到,去西域的时候,自己也不畏惧那群蛇的……
    原来真这样,酒里的麻药对自己不起作用。
    但如果那些麻药对自己有用呢?自己现在不是着了她的道,任其宰割吗?
    赵旭顿时一身冷汗,心说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瞎了眼。怪自己太粗心了,今天也的确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李惠明,真是狡猾歹毒!
    赵旭即懊悔又懊恼,转瞬又冷静,事已至此,那就陪着看她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