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日里已经下过一场雨的神奈川上空,又团起了一大片的乌云,不一会儿就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神奈川警察本部大楼照旧是一片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前几天要凝重一些。
尤其是刑事部的警察,个个沉着脸。
自打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拘留室里迎来了一个涉嫌投毒的金发黑皮,真田优纪中毒入院的消息就在刑事部里隐隐传了开来。
有关鸢尾的那部分情报依旧被瞒得很好,还是仅限那部分人知道。
但刑事部部长真田警视正中毒后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的消息就连本部大楼门口常年蹲着的那只,被所有警察视作本部吉祥物的三花猫都听到了几耳朵。
隔着单向玻璃,已经去神奈川中央医院探望过真田优纪,并和老师真田昌勇私下会了一面的横山拓看着审讯室里的安室透。
向身旁的亲信下属松尾警视询问起了案情最新进展。
“本部长,目前已经查明真田警视正的中毒原因,这是鉴定科刚送来的加急报告。”
横山拓接过下属递来的报告,翻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共同接触过三样东西中,签字笔和签收单没有任何问题。
但在那捧纸樱花上,鉴定科的工作人员发现其中几只折纸樱花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粉末里参杂着一些亮粉,直观看起来和洒在纸樱花花束上,用来增加卖相,吸引客人购买的其他亮粉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这些鉴定人员秉持着细心严谨的工作态度,将每一支折纸樱花都拆了开来一一检验,还真的难以发现。
并且,在一一拆开检验后,鉴定人员还发现,有问题的那几只折纸樱花,连纸张材料和折法都和其他纸樱花不同。
只不过,这种不同太过隐晦了。
先说这捧纸樱花,本就是由好几种不同折法的折纸樱花搭配构成的,谁会想到其中一种居然还藏了毒。
其次,藏有粉末的几支折纸樱花虽然在光线极高的时候,隐隐泛着金色纹路。
可今天,却又偏偏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一早就是满天云团,连个太阳的边角抖瞧不见,后来下了雨,光线更是不好,哪能瞧出不同。
目前,粉末的成分虽然还没解析出来,但这粉末的功效和作用已然通过小白鼠再三确认。
和icpo那边传过来的资料十分吻合,确定就是鸢尾常用的一款毒粉。
只需近距离接触,细腻的毒粉便可以通过口鼻呼吸,进入到人体。
几息时间,便能让受害者昏迷倒地。
看到最后一页上的检测结果,横山拓本就冷峻严肃的神情又冷了几分。
比起报告上的肯定结论,这时候的横山拓反而希望真田优纪所中的毒,并不是来自于鸢尾。
鸢尾所用的毒药大多是自行研制,而此人的制毒天分有多高,光看icpo追踪了这么多年,却至今只能跟在鸢尾屁股后面“游”遍全世界就能窥探出一二。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拯救真田优纪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将鸢尾抓获,让他交出解药。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鸢尾手中有解药,那就不得不提一提鸢尾的作案特点了。
鸢尾的臭名昭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作案手段残忍,更因为他还会将那些血腥的作案过程用录像设备保存下来,刻成光碟。
然后将其夹在一封含有鸢尾花照片的空白信封里,送到遇害者亲属的家门口。
让这些因为失去家人本就悲痛的亲属们,再次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而在光盘里,每一个遇害者,都是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着凶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酷刑。
因此,鸢尾手中有解药的结论并不难推断,难得是,如何抓到至今仍不知高矮胖瘦的鸢尾。
并且,让其交出解药。
回忆起在神奈川中央医院时,看到的那份署着真田优纪姓名的医学诊断报告,横山拓的心不可避免得又往下沉了沉。
一旁,始终关注着横山拓的松尾警视见顶头上司合上了鉴定资料,紧接着讲起了他们对犯罪嫌疑人,以及神秘寄件人的调查情况。
“嫌疑人安室透,佐川急送新招的临时工,昨天下午入职,原本的配送区域并不是云山墓园所在的那片区域。
因为负责云山墓园那片区域的派送员昨晚临时请假,所以被临时调了过来。
送给真田警视正的那束纸樱花是他今早接到的加急单,因为额外加了五万日元的小费,所以安室透才最先派送这单。”
一名负责案件搜查的警察在佐川急的业务汇总表上,查到了这项派送业务的详细记录。
寄件人是在今天凌晨四点下的加急单。
要求在今天十点前,将一束提前包装好的纸樱花送至位于云山墓园最顶端,真田安幸的墓前。
信息科的警察对寄件人留下的号码进行了查询,发现该号码已经是一个空号,查不到半点信息。
“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比起投毒案的真凶,安室透更像是一个被幕后主使利用的无辜群众。”
比起安室透,松尾警视更怀疑那个神秘的寄件人,因此心有偏向的他在说这句话时,虽然客观,但在称呼安室透的时候直接略去了嫌疑人一词。
还将接下来的话题重心放在了神秘寄件人身上。
横山拓听着松尾警视话里话外对神秘寄件人的身份怀疑,不由得想起了在离开医院时,不经意间看到的那张侧脸。
审讯室内,早就察觉到面前的单向玻璃后有人在观察他的安室透看着结束这一轮讯问,起身离开的两个警察背影,自然的收回了视线。
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空桌上。
这已经是他经历过的第四轮讯问,而在五分钟后,负责第五轮的讯问的警察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事实上,对于前几轮讯问中,那些个或是青涩紧张,或是凶悍老练的警察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与水平,安室透内心还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除此之外,他更多的还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如今人被困在这里,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根本无从知晓,待得时间越长,只会对他越不利。
可想要尽快出去,眼下却是一件难事。
作为这起案子明面上的最大嫌疑人,在没有突破性线索的情况下,不论是神奈川的警察,亦或是icpo的专案小组,都会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他身上。
最关键的是,截至目前,除了一轮又一轮的讯问,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来自于威士忌的援手。
一个普通但有着重大犯罪嫌疑的快递派送员,在案件没有告破之前,哪怕被放出去,也会被警方关注一段时间。
更何况现在牵扯到的是一位警视正,别说拘留三五天,一二十天都是正常的。
真到那时候,别说黄花菜凉了,深山里的枫叶都得红透了。
其实,从坐上警车的那一刻开始,安室透就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在不引起警方怀疑的情况下,尽快离开神奈川警察本部。
今天这一出,着实是出乎了他原本的预料。
在真田优纪中毒倒地之前,安室透一直以为他的任务是确保真田优纪的安危。
因此,他从没想到,那捧根据乌丸苍信的指示,亲手送到真田优纪手上的纸樱花,会让他喜获专车接送,还额外附赠银手镯一副。
不过直到此时此刻,安室透依旧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
联络公安进行常规操作这种简单而见效快的方法在第一时间就被安室透否决掉了。
换作是以前,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安室透会选择这样做。
可现在,先不说他已经删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档案,决定将波本和公安零组组长樱这两个身份彻底割裂开来。
单就说这个案件背后,可不只有公安一家在盯着。
最主要的是,威士忌目前虽然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思,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盯着这边。
一想到乌丸苍信,安室透顿时又有种脊背发寒的错觉。
如果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威士忌的算计之内。
那么,在这次的计划中,之所以会给他安排这么个角色,除开迷惑组织里关注着这件事的人。
另一方面,是不是也在怀疑他?
所以才趁这个机会,试探他背后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而一旦公安有所动作,别人能不能察觉到安室透并不能肯定,但八成在他身边放了只眼睛的威士忌绝对能顺着蛛丝马迹,确定他的身份。
五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
思索时还不忘在心底计算着时间的安室透在默数到四分五十五秒后,用剩下的5秒钟的时间,将脑海中不断扩散的思绪平复下去。
眨了眨眼,收起万般思绪的安室透准备迎接第五轮讯问,谁知五十秒过去,都没有人推开审讯室的门。
今天的讯问结束了?
不可能,如果结束的话警察应该会带他离开审讯室。
难不成被什么事绊住了?
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们连安排一下他这个重要嫌犯都没时间?
总不会是风见用公安的身份来捞他了吧。
想到这儿的安室透不免有些焦躁,但现在又确实没什么办法去阻拦。
于是只能一边祈祷推开这扇门的人不是公安,一边思索着万一真是风见裕也过来捞人,后续该怎么处理。
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移,过了二十分钟都没人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安室透越发肯定是风见裕也带着公安的人在和神奈川警察进行交涉。
两分钟后,已经做好了见风见裕也准备的安室透听到一串脚步声朝审讯室方向走来,然后停在了审讯室门口。
下一秒,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安室透抬头看了过去。
脸上刻意做出来的紧张表情当即僵在了脸上,十分符合一个普通人在遇到一群陌生人时应有的表现。
只是,来人并不是他原以为的风见裕也,也不是公安,更不是神奈川警察,而是……
该死的fbi!!!
看着打头的卡迈尔,安室透瞬间明悟这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目的。
紧接着便在心里展开了对fbi以及某位代表人物的“亲切”问候。
还不如是风见呢。
一想到自己会落到赤井秀一手上,没准儿还会因此被威士忌怀疑成是来自fbi的卧底,安室透不由得在心底越发频繁的问候起赤井秀一。
卡迈尔看着坐在审讯桌后,脸色有些僵硬的波本,心中快意的同时,掏出证件,冷声道明身份。
并表示他们已经和神奈川警方沟通完毕,接下来他将被fbi接手,希望他能配合调查。
听到自己涉嫌多起谋杀案,还牵扯到前几天轰轰烈烈的人口贩卖案,安室透气得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两个身穿便装的fbi探员谨慎的朝着安室透走去,安室透一看对方这打算立即将他带走的架势,当即开口。
“什么fbi,什么谋杀案,你们是警察找来的托吧,我告诉你们,那个什么警视正出事真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
我就是个派送员,客人怎么要求我就怎么送。”
安室透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挥动着被手铐铐起来的双手,眼底的慌张肉眼可见。
两个探员充耳不闻,伸手搭在了安室透的肩膀上,打算将人强制带走。
“等等!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被强制拖着往审讯室外走得安室透越发激动得叫嚷起来,然而他的微弱挣扎在两个fbi探员的镇压下,一点用都没有。
眼见就要被拖出审讯室大门,安室透立马加大了挣扎力度,同时冲着半开的大门加大音量喊道: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你们一定是他派来杀我的。
我明明按照他的命令什么都没交待,也没有和警察透露他的信息,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救命啊,警察救命啊,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