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北境皇孙脱古思帖木儿,在大明求学期间,鲜少踏入国子监,却常去翰林魔法学院研读中土历代王朝的历史卷轴。
外族干涉政权,确是令历朝衰败甚至灭亡的关键因素之一。
因此,历代文臣皆会不断向帝王警示,务必防范外族势力。
当然,这家伙在熟读历史卷轴上的阴谋诡计之余,也对秦淮河边的魔法幻境流连忘返。
他带来的旅资,大半都消耗在了秦淮河两岸的梦幻楼阁之中。
可惜这段美好的时光并未持久,仅仅半年光景,北境朝廷便急召特使,宣称当今北境之主病入膏肓,亟需皇孙速回。
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脱古思帖木儿踏上了归途。
……
朱标闻讯后,虽未亲自送行,但仍遣东莞伯方进去送别。
方进归来,朱标故意打趣道:“东莞伯神机妙算,这北境之主果然命不久矣。”
方进闻言,心中颇感无奈,暗自低语:殿下,其实这元顺帝已经在历史之上多活了数年呢!
“殿下,北境的色目人给臣带来了一些喜讯,真是意外之喜。”方进笑盈盈地说道。
“哦,何喜之有?”朱标略抬眉梢,兴趣盎然。
方进挺直腰身,精神抖擞地回答:“北境对我们善待他们皇孙之举,实感意外。”
“意外?”
“这位皇孙虽是储君,却位列太子之后,为第二继承人。实际上,北境派遣脱古思帖木儿至大明留学,是有备无患的计划。”
“首先,此举是为了讨好大明,求得短暂和平,也期盼大明能暂停北伐的步伐。”
“其次,皇孙毕竟非太子,万一发生变故,他们将有一段喘息的时间,足以培育新的继承者。”
然而,熟悉历史脉络的方进深知,北方的元廷根本没有余裕去培育新的皇室后裔了。
那位北元太子的在位时间甚至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
相比之下,那位皇孙倒是稳坐宝座许久,若非蓝玉那次横扫北元王庭的壮举,他或许还能继续安然执政多年。
“北元之事暂且搁置,总之猜忌与仇恨已在那位皇孙心中生根发芽,日后只需静观其变,坐享渔翁之利。”朱标以这样的基调定调此事。
“方进,你是否已与南宗孔家取得联络?”
方进心领神会,立即回应:“殿下,微臣已与他们接洽。但他们南迁已有两百多年,现今确是衰败不堪,无法与北宗相较。”
越是衰败,越是天赐良机!
朱标满意地点点头,深感欣慰。
改朝换代的最终目的何在?
无论言辞多么崇高,其本质无非是新贵取代旧贵,底层民众经历一次社会财富的再分配。
既然后朝已立,孔家又凭什么能置身事外,不参与这场财富的重塑?
更何况,朱标坚信此番分配无非是将北孔家的财富与地位转移至南孔家,这算得上是孔氏家族内部的流转,他已仁至义尽。
“所需之物,都预备妥当了吗?”朱标追问。
“一切准备就绪!”方进狡黠一笑,“现在南宗孔家的家长是孔克忠,他已经起草了《劝进表》,认同大明继承了前宋的正统。”
“至于北宗,微臣认为他们已被蒙古人同化!”
朱标面色严肃:“老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能仅因孔希学与草原上的鞑子相貌相似,就说他们被同化了。”
“微臣自有办法让众人信服!”方进激动地说道。
能令孔家,特别是北宗孔家转向,这是每个穿越者的夙愿。
“殿下应当记得当日微臣的大呼小叫吧?”方进指的是丽塔当着孔希学的面,直接指出他与蒙古人容貌相近的场景。
“那又怎样?”
“呵呵,孔家人也不是愚笨之人,经历过那事,想必他们已察觉朝廷对他们有所怀疑。”
“若是心中无私,便无妨;万一真有隐情,着急的必定是他们自己!”方进淡笑着说道。
“你打算如何行事?”朱标继续问道。
“在曲阜散播这个谣言!在那里,圣人的家族就是律法,谁胆敢违逆,便是全民公敌。”方进详细解释道,“当然,那里也是陛下特别恩准的法外之地。不过孔家人仗势欺人,在当地百姓心中的名声并不佳。”
“甚至可以说,即便是研习圣贤书的子弟,即便他们满口仁义道德,一旦个人利益受损,也会毫不犹豫地与孔家反目成仇,势如水火。”
朱标点头表示赞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孔氏家族在曲阜的黑暗历史如同繁星满天,毕竟他们在那里统治了近千年。特别是近两百年间……”方进微笑着,“陛下,您明白,百年前的往事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中,无法确证其真伪。”
“因此,南宗孔家在曲阜人眼中已是传奇,我们可以适度颂扬他们昔日的美德,而对于北宗之人,就让当地民众揭示他们的野蛮行为。”
可以设想,自从北宗孔家依附了蒙元帝国之后,他们的恶劣与暴行愈发猖獗。
“你的意思是朝廷要开辟一个渠道,让那些受孔家欺凌的曲阜百姓有机会申诉?”
“陛下,这只是开始。下一步……”方进停顿了一下,“就是散布那些流言,并暗中暗示这些是从大明朝廷流传出来的。”
“你没有任何证据?”朱标瞪着方进,略有不悦地问。
方进立刻抱怨道:“陛下,孔家的改变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证据确实找不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啊。再说了,众口一词之下,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这就是所谓的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古人可能不明白,但朱标和方进这两个穿越者对此深有体会。
朱标立刻领悟了方进的意图,要摧毁北宗孔家,就必须先让他们声名狼藉,事情一旦成定局,就无法挽回了。
“所以南宗孔家的地位就显现出来了?”朱标挑起眉毛询问。
“陛下英明!”方进适时奉承,“南宗孔家安居于浙江衢州府,我们同样能让当地民众赞美南宗的高尚情操,高度赞扬他们当年随南宋皇室南迁的坚贞气节。”
一边是无数的诋毁,一边是不断的赞誉,加上北宗孔家在曲阜的确积累了诸多罪孽,天下读书人,包括朝中那些文官,也不得不权衡轻重。
“陛下,微臣并未走极端!”方进慢慢说道,“故意散播北宗被蒙古人篡改血脉的消息,相当于给那些儒家学子留下了一条退路。孔家的罪恶,并非圣人的过错,而是因融入了那些蛮夷的血脉。”
这意味着天下的文人士子能够顺水推舟,接受这个解释,对朝廷废黜衍圣公的决定,反对的声音会减少许多。
这是一种不动干戈却能伤人心的柔韧之剑。
站在朱标的位置,为了天下安宁,他也不敢过于激进,以免伤及根基。
儒学可以革新,但不能被消灭。
同样,也必须将衍圣公的称号与儒学分离。
“老方,这个计划确实无懈可击,非常高明!”朱标真心地赞赏,然后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伯温。
他开口问道:“伯温先生,对于东莞伯的这个策略,您怎么看?”
刘伯温一时无言,以他的智谋自然能看出这个计策的狠辣和极高的可行性。
他是如何构思出如此毒辣的计谋呢?...
\"东莞伯的智谋,在勇士贵族之间实属稀有之才。\"
\"见鬼,阁下的狡猾,竟让一名战士感到惊讶。\"
方进听出了刘伯温并非真心赞扬,于是谦逊回应:\"能得到诚意伯如此赞赏,真是我三生之幸。传闻诚意伯通晓星辰,洞悉大地,甚至预见未来五百年。方某有些迷惘之事,欲向诚意伯请教。\"
火花已然擦出,燃烧起来!
朱标心中亦是暗喜。
刘伯温确实博学通天,文采非凡。
然而谈及预见未来五百年,那纯粹是神话般的故事。
别说五百年,五十年后的未来都无法预测。
\"东莞伯有何高见?\"刘伯温也察觉到方进的挑衅,虽年迈,却瞬间燃起了斗志。
这老者还真有一股子斗劲!
有趣……
方进笑道:\"诚意伯,您认为大明帝国未来的外来威胁可能来自哪些国度?\"
刘伯温闻言,皱眉答道:\"自古以来,中原的威胁源自北方草原。但现在,随着火器的广泛使用,特别是边境要塞都设置了巨炮,那些草原人再想染指中原,已非易事。\"
\"万一某日,草原之人也掌握了制造这些火器的方法呢?\"方进继续提问。
\"绝无可能!\"刘伯温坚决否定,\"以草原的自然环境,无法大量生产此类火器,无论是材料还是工匠技艺皆不足。\"
\"如此说来,诚意伯相信火器普及后,草原的威胁将不再存在了?\"
刘伯温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老夫也想不出草原民族还能有什么手段,除非大明内部发生动乱,自乱阵脚。\"
朱标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掠过方进,他料想对方接下来会提及东北的建州女真部落。
\"我认为最大的威胁源自东海彼岸的倭国。倭人擅长学习与模仿,他们曾向大唐学习,倭刀与唐刀便有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未来倭人也可能从大明境内学习如何制造火器。\"
那些矮小的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