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桁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阳光让他的眼皮重新遮住双瞳。
血。疼痛。呼喊。黑暗……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邢桁试着再睁开眼睛。这次他先微微抬起眼皮……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睁开了眼。他试着抬起脖子,看向疼痛的来源——他的右臂。肘关节上只有厚厚的裹布,疼痛愈发难忍。
“你醒啦?”
邢桁看向左边。林清韵坐在他的床头,把手里的书放在他枕头边。
“我的右手。”邢桁艰难地说。
“已经被烧掉了。”林清韵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你睡了两天多,上将军就让我们把你的右手烧了,不然要腐烂了。”
邢桁叹了口气,躺回到枕头上。
“给你拿点吃点吧?”
“随便吃点吧。”邢桁疼的龇牙咧嘴,想要试着挪动右臂,但更疼了。
“我去给你端碗粥来,你别动了,小心伤口又流血。”林清韵站起身,“你要静养。”
已经有侍者端着粥碗在门口了。他似乎等了很久,甚至在门口燃了一个火盆,把装着粥的瓦罐放在一边保温。
侍者把粥碗交给林清韵,再拎起瓦罐把粥倒进去。粥里面点缀着肉糜和菜叶,待到林清韵把粥端到床边,邢桁睁眼看了下,感叹道:“原来上将军幕府能吃的这么好。”
“白粥呢。张嘴。”林清韵把一勺粥送到邢桁嘴边。
“你们平时也吃这么好吗?”
林清韵翻了个白眼:“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赶紧吃。”
邢桁很想好好享受这碗粥。久违的大米散发着清香,更别说还有人喂。但是疼痛让一切美好都烟消云散。
“太疼了。”
“我把大夫再喊过来看看。”林清韵把剩下的半碗粥放在床头柜上。
邢桁抬起右臂:“没有血,喊大夫来也没用。这个味道,里面是涂了膏药?”
“金疮药,但看你这反应应该是没啥用。”林清韵坐回到椅子上,“大夫说等你醒了要疼至少好几天。”
“这几天怕是睡不着觉了。”邢桁叹了口气:“这里有什么书吗?”
“你想看什么书,我去给你找。”
“其实,最想看的还是前线战报。有什么消息吗?”
“最大的消息还是上将军因为你丢了胳膊非常愤怒,下令打到林羽城之前不留俘虏,抓获的全部就地处死。而且,上将军决定亲自指挥林羽城之战,拿下林羽城再去楚国。”
“那还真是……”
“对了,”林清韵打了个响指,“上将军说等你醒了去把他找过来,他要和你聊聊。”
“先不急。”邢桁道,“我现在这个状态不太能聊一些重要的事情。”
“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吧。”林清韵撇撇嘴,“估计主要就是感谢你。话说,你是真的大胆啊,都没怎么练过武的人,敢和刺客交手。你的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用来交战吧?”
“当时没想这么多。我心里唯一想的是,上将军不能出事。”
“好好好,这句话留着给上将军说。喝水不?”
“来一点吧。”邢桁舔了舔嘴唇。
林清韵把水杯送到邢桁嘴边。邢桁将一杯水一饮而尽,林清韵再倒了一杯放在床头。
“好了,你还有一只手能用呢。我出去走走,在你床边上坐了好几天,身体都僵了。”
“你一直在等我醒吗?”
“对啊,毕竟得守着你,怕你出什么意外。”林清韵再度站起来,活动了下腰:“我很快就回来。你有什么事喊一嗓子就行,外面有侍者。”
“如果我想和你一起去呢?”
“你别乱动,你伤口要是开了我可是要被责怪的。”
“那你能……算了,你去吧。”邢桁欲言又止,“你的这本书看到多少页你记得的吧?”
林清韵再再再坐到椅子上:“看来你不想让我走啊。”
“人在受伤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很希望有人能够陪着他。但你确实还是出去转转吧。”
“为什么?”
“我想解个手。”
.
“疼?”
“疼。”邢桁点点头,“但其实不影响我工作了。您看我来您幕府,需要做些什么?”
“你先给我养好伤。”吴擢看向窗外,窗台上洒满了阳光。
“我能提点要求吗?”邢桁挪动着屁股,让双腿从床上垂下来。
“除了把你的手接回去,什么都行。”吴擢大手一挥,“我的命是你救的,随便提要求!”
“不敢不敢。邢某想找工匠订做一个假手,最好手能打做成能持握东西的那种,这样日常生活能方便一些。”
吴擢思索了一下:“樾国倒是没有好工匠。这样,我送你回鹤洲城,那边的大师我知道有一位,给你写封信带过去如何?”
“多谢上将军了。”邢桁站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对了,清韵正好要回承阳城。嗯……”
“不要紧的,承阳城想必也有大师工匠。”邢桁道,“而且我的朋友也在承阳城,可以就当回去度假了。”
“行,那等你伤口愈合了你们就动身。这鬼地方倒有一个好处,现磨的金疮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用的金疮药了。但是樾国依旧不安全,你们能早点走还是早点走。你俩的事情忙完后就去……算了,到时候通知你们。”吴擢揉了揉额角,“你的工作的话,等你回来了再说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可以提前构思构思怎么打晟国。”
“楚国那边也很顺利吗?”
“倒也不是。很多地方都是僵持状态,但也和我们稳扎稳打的策略有关。楚国人不像樾国人,他们的城池难打的很。我们不能冒进也不能不计成本地攻城,就只能寻找大兵团决战的机会。具体的等你们回来再和你们说吧。”
“总之,我们想要先打下樾国,再慢慢对付楚国。我们先前彻底击溃了楚国人的西南兵团,所以他们没有余力援助樾国。”吴擢的副将补充道。
邢桁看向自己的断肢。一阵一阵的刺痛让他痛苦不堪,也无心再了解战事,便点了点头道:“我今天就可以出发了。”
“今天?绝对不行。”吴擢向门外走去,留下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只有大夫许可了你才能动身。”
“他要多少钱?”待到吴擢等人出门而去,邢桁立即问林清韵道。
“大夫吗?你这么急干什么,万一一走动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的,真的,现在让我躺在床上我更难受。你回去的事情也挺急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挺急的?”
“你本来是要跟着上将军巡视完一整轮的,现在突然终止,返回承阳城,那肯定是有急事。”邢桁闭上眼睛,慢慢坐回床上,“是龙叔吗?”
“是。”林清韵叹了口气,“院长来信说叔叔卧床不起了,让我立刻回去。铭哥和哥哥他俩院长特意没有通知,怕影响战事。要是我回去的慢,可能要我来……”
“信上写的话还有多久?”
“承阳城的大夫说最迟也活不过今年冬天。”
“那还等什么呢。”邢桁睁开眼,“我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