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下楼，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江云晖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
    真该死，是宿醉后脸色浮肿、双眼无神、大脑掉线的一大早。她跟理也理不顺的一头炸毛战斗了10分钟，最后还是无奈放弃。
    算了，昨晚的糗样儿都看尽了，还有什么颜面能挽回呢？！
    “江……江先生。”她刚开口，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又红又肿，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的面色有多糟糕。
    江云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弯弯的眼睛恰好把阳光挂在眼角，整个世界都跟着绽放。可这笑脸对于沈枫来说太耀眼，她只敢稍稍看一眼便垂下了头。
    “那边有间咖啡屋，沈经理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您一起吃个早餐？”他说着微微侧身示意，在沈枫听来，这根本不是征求意见，而是下达命令。她只有点头，乖乖跟着走。
    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
    她的心砰砰乱跳，一想到昨晚居然是江云晖送她回来，他就浑身刺挠。造孽啊，偏偏是她最丑最糗的时候，还偏偏是她给向暖惹了那么多麻烦的时候。
    “昨晚，真是抱歉。”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是我们，”江云晖把咖啡递给她，“抱歉的是我们。”
    怎么会？！沈枫条件反射性的猛然抬头，怎么说道歉的都不该是他。
    “我们的出现一定给沈经理平添了很多麻烦。好好的工作生活全被打乱了，事情也脱了缰不肯再回到从前的轨道上来。这种失控的感觉真是讨厌啊！”
    沈枫愣了，还有点惊。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这样的开场。她悄悄瞄着江云晖，想要找出一点他在说反话，做铺垫，甚至在戏谑嘲弄的证据，但是没有，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真诚和恳切，没有丝毫的做作。
    “没有没有，是我太笨了……”她深深的懊悔起来，一直以来始终不上道的明明是她啊。
    “我记得见沈经理的第一面，”江云晖笑起来，“那样从容自信。若不是您，只怕当时会失控，而我也会抓狂。”
    沈枫当然记得那一次，但不是自己的光彩，而是从那时起她的命运就改变了方向，就像按部就班的列车忽然变了道。
    “您是说我昨晚失了从容是吗？”她笑了，笑容有点苦苦的。
    “是，”江云晖这次没有笑，而是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不是昨晚，而是从整件事情一开始，您有点乱了步子。”
    这么明显吗？不仅丑态百出，就连那点卑微的心理都被看透了吗？
    “说起来应该不是从遇到您开始，而是从何经理调任，我阴差阳错成了广告部负责人，那时起我就没有跟上节奏。”
    江云晖似乎想不起来何经理所谓何人，他轻轻蹙眉，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匹配的信息。
    这可太讽刺了。倘若何经理看见他如此反应，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值又不甘。他耿耿于怀再三叮嘱她要当心留意的人，压根儿对他不留存任何印象，这难道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差距吗？
    “您自有节奏，何必跟他人步调？”
    沈枫一愣，这话也太有向暖的味道了。
    “您跟向设计师真是一家人，说话的风格都一样。”
    “是吗？”江云晖也是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说他和向暖是一样的人呢。怎么会？她那么跳脱，而自己却是最最严谨的。
    “我的太太，您一定知道她是一个怎样性子的人。”提到向暖，江云晖眼底温柔了许多，“她需要您的从容，需要您帮助她。”
    仿佛被什么东西哽在胸口，沈枫觉得有些上不来气。早就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极好，但此刻亲身感受竟有些偶像剧照进现实般的不真实。
    这种唯美又梦幻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沈经理，我太太就拜托您了。”
    沈枫兀地起身，慌乱间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搞得跟皇上找顾命大臣似的。他是真皇上，她可真不是能担大任的重臣啊！
    “向设计师跟我完全不是一个level，您也看到了，我就是拼了命的跑想跟上她也费劲。拜托我努努力，不要拖后腿还差不多。”
    江云晖总是这么爱笑吗？此刻他笑得好暖哦。
    “我太太说得果然对。”
    “她……说什么？”
    “说您超级厉害，业务能力——用她的话说——杠杠的。那么强大的能力还配在一个温顺可爱的外壳里，简直无敌了。”
    剩下还说了什么沈枫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觉得今早的阳光真好，风也轻柔，像一场春雨过后的清晨，舒爽通透。
    “宝途是外海，无边也无底。我太太因为各种原因误入了这片海域，纵横驰骋不奢望，我只希望她能全身而退。您才是这片海的真正主人，请您务必千万帮她于万一。”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恳切，沈枫都觉得肃穆起来。
    “我是什么主人？不过是靠着惯性在自己熟悉的一小块领域游来游去罢了。从未挑战更不曾闯荡，哪里来的风险？！”沈枫咕咚咚“干”了眼前这杯咖啡，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向设计师来得这段日子，我的生活是乱了套，是因为她是一阵强劲的风，是带着雨气也裹着花香的风，呼啦啦的把我的惯性和惰性暴露无疑。昨晚我没有睡着，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希望能和向设计师一起见识更大的风浪，去迎接更美的朝阳。”
    自从学校毕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如此慷慨激昂的陈词。这种激动的心，带着浓浓书生气的意气之词，上一次出现还是在高三誓师大会上。此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傻气，却也难掩兴奋。
    江云晖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强行灌了一大碗鸡汤，不不，鸡汤怎么够劲？是鸡血！
    “倒也不必……”
    “再见，江先生。感谢您的早餐。我会记得今早您和我说的每一句话！”
    她甚至鞠了一躬，带着要干翻这个世界的壮志豪情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江云晖有点懵，他难道不是泼了盆水而是添了把柴吗？
    这人……他忽然想起在工作室见到她那些同事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还是向暖的感染力太强，把他们集体向暖化了呢？
    正想着，向暖的信息仿佛感应到了般“追踪”而来。
    “今天不忙的时候联系下我呗，有事！”
    她的文字也会带着表情语调，他分明能看到她嘟嘴的模样，呵，也可能是凶巴巴的哦，更符合她古灵精怪的性格。
    “下班我去接你。”
    他已然开始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