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盏倒是没有想到叶一真也会在公共场合开起玩笑来，这实在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所以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宋盏问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通过冰糖微博做出了有利于叶一真的舆论引导，但他始终感觉能够帮助叶一真的太少了。
    就像她义无反顾地前去广播台曝光一样，这个少女总是孤身面对世界。
    “没有了，现在我可以说没有了很多麻烦，可以专心学习研究了。”叶一真说道，“不过多少有点可惜，那个查理斯教授如果再等几天原形毕露，倒是能够套出来更多关于石墨烯材料的研究进展。”
    “你在研究石墨烯么？”宋盏问道，上次叶一真在讲座上提问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因此对叶一真问有关石墨烯的问题并不清楚。
    “嗯，比较感兴趣，这是科学界都关注的材料，能够应用在多个领域，包括航天。”叶一真对宋盏耐心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宋盏想帮叶一真，但是没什么思路，得知叶一真在研究石墨烯，这让他想起来自己唯一和石墨烯有关的接触。
    那是2018年，当时22岁的曹原因为发现双层石墨烯在绝对零度下旋转1.1°角，可进入超导状态，不仅在《nature》接连发表论文，而且登顶《nature》杂志评选的2018年度科学人物榜首。
    当时这条消息传到了国内，即使是不关注科研界的大众媒体行业，也争相报道，原因无他，当时曹原才22岁，太年轻了，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宋盏，当时正是负责所在杂志相关报道的撰稿人，因此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有印象。
    虽说科学研究成果产出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但是关键的点子和思路，如果能够提前知道，也一定会有所帮助。
    宋盏想到这里，顿了顿说道：“想要研究石墨烯不容易吧，对实验室要求还挺高的，控制温度，精细操作什么的。”
    叶一真见宋盏好像还真的对石墨烯有一些认识，说道：“确实不容易，绝对零度是研究材料特性的重要环境。一般的大学想搞一个能够达到绝对零度的制冷机都很费劲，国内目前还没有自主研发制冷机可以制造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主要依赖进口设备。”
    “而一个进口制冷机，很贵。”
    宋盏继续说道：“那你们平时研究材料，做实验，都能够接触到这些设备么？”
    “怎么可能？”叶一真笑道，“那些都是最前沿的科研人员使用的。”
    “哦，那都没有实验环境，又怎么能有所收获呢？”宋盏问道。
    叶一真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现在还是本科生，正常的课程都还没学完，还没资格加入科研。”
    “你想象中的科研是不是像我高中那样，在实验室对着一些试管做实验？”
    “现在的科研环境要求更高，平时加热试管，移液取液这种简单操作，只能算是实验教学，和科研远着呢？”
    宋盏明白，即使他有点子，想要告诉叶一真，但叶一真八成也是用不上的。
    “怎么？看上去有点失望。”叶一真笑道，“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路总要一步一步走才行。”
    “石墨烯具体是什么，怎么来的，你搞明白了么？”
    叶一真也不是嘲笑宋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石墨烯不就是石墨用透明胶粘下来的一层么？”宋盏说道。
    叶一真一愣：“你说的也对，你是从哪听的科学家小故事？”
    这是2010年石墨烯发现者获得诺奖后，传遍世界的故事，现在只在科研圈流传。
    宋盏笑道：“哈哈哈算是吧，我是感觉似乎科学研究往往就是灵光一现，没那么高深。”
    叶一真看宋盏一副外行看热闹的样子，说道：“照你这么说，只要有一个点子，就能搞出科学研究了？”
    宋盏说道：“是呀，你看，既然石墨烯都可以用胶带粘下来一层，那我两个胶带各粘一次，对在一起，是不是就相当于粘下来两层呢？”
    叶一真笑道：“还真是，照你这么说，搞科研的每天都拿一卷胶带粘石墨玩是吧？”
    宋盏嘿嘿一笑，接着道：“科学研究本来就该脑洞大开吧，所谓的材料，我感觉应该是和文字组合差不多的，一个字表达有限，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有很多种表达的可能。”
    “而且相同的两个字，顺序不同，表达就完全不同，就像“牛奶”和“奶牛”。”
    “那是不是，两层石墨烯叠在一起，严丝合缝地叠着，是一个材料，旋转一下，比如1°，就是另一个材料呢？”
    宋盏看似随便说说，实际上是在把叶一真往那个方向刻意引导。
    叶一真还真就听进去了，她这次没有笑话宋盏，而是皱眉道：“你这个想法很好，有几分道理。”
    “虽然现在还没有成熟的理论依据，但是像两层石墨烯叠在一起，确实可能在某些情况形成超晶格，在独特的耦合作用下产生moire bands结构。”
    “不对，是有很大可能会产生moire bands结构。”
    宋盏听不懂叶一真说的是什么，但叶一真却眼睛发亮，好像抓住了什么。
    其实现在宋盏给出的这个点子，有点为时过早，他只是知道了曹原当时的实验论证，却并不知道，该实验的理论依据是2010年才由rafi bistritzer 和allan h. macdonald 共同提出的。
    不过这也给了叶一真机会。
    “如果真的能够论证成功，那不仅仅可以形成对于石墨烯的双层结构理论支持，更可能由此生成对应的实验论证。”
    “糟糕，这是凝聚态物理方向的内容，之前忽视了。”
    “不行，我得回去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叶一真说着起身拿包就要走，宋盏有点懵：“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叶一真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宋盏的功劳。
    她走过来托住宋盏的下巴，撩开长发，亲在了他的唇上。
    宋盏嗅着发香，隔着叶一真的长发和锁骨间的空隙，能够看到对面咖啡桌边一对情侣不可置信的眼神。
    而此时路过的兼职店员，也端着托盘停住了。
    “我要提前离开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叶一真轻轻拍了拍宋盏的脸颊说道：“回去记得把你刚才的想法整理好发给我。”
    叶一真说完急匆匆地离开，只剩下宋盏要追上去，被店员拦下来：
    “先生，您还没结账。”
    宋盏付钱出来的时候，叶一真已经快没了踪影。
    宋盏看到叶一真先是走的，然后越走越快，慢慢地向前跑了起来。
    伴随着初冬京城的第一场雪，雪花似盐粒铺在路上白花花的一层，又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
    叶一真轻快地奔跑着，长发飞舞着，好像要加速奔向她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