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集 桓玄叛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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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孤烟,残阳似血。
    西秦太初十三年,乞伏乾归所居宫城南景门无故崩塌。乞伏乾归憎恶其事,于是率领众臣及部族百姓,迁都于苑川。
    后秦王姚兴闻说西秦国内有变,当即举兵来伐,命大将姚硕德率五万人攻打乞伏乾归,从南安峡进入西秦国境。
    乞伏乾归驻军于陇西,使将军慕兀率二万五千兵屯于宋城,断绝秦人樵采之路。
    秦王姚兴自引一万军前来相攻,乞伏乾归亦引大军数万来迎,由此引发二秦大战。
    乞伏乾归当道阻险,扎下营寨,遂升帐聚将,对诸将说道:孤自创业以来,多次摧毁强敌,从未失策。今姚兴举国之兵而来,兵势极盛。此处山川阻隘,不利我骑兵奔驰,最好将军马带到平原旷野,俟其兵倦怠而击之。存亡之机,在此一举,诸公当齐心协力破敌。若能斩姚兴,关中则归我有矣。
    众将:愿闻陛下军令。
    乞伏乾归:既如此,听我分派。卫军将军慕容允率二万中军移到柏阳,镇军将军罗敦率领四万外军移到侯辰谷。降自领数千名轻骑迎战姚兴,引其进入旷野,聚而歼之。
    众将遵命,各引军去讫。
    稍顷,后秦军卷地而至。乞伏乾归稍触即败,往中军来投慕容允。
    不料此时忽然刮起大风,一时天昏地暗,方向全失。乞伏乾归不知中军在于何处,复被姚兴追兵逼近,误走入外军大营。
    罗敦以为是后秦军趁夜来攻,急挥军出营迎敌,与乞伏乾归所引骑兵一场混战,各自死伤无数,至平明时方知是自家相攻,悔之莫及。
    此时天已大亮,后秦整军追杀而来,势若奔雷。
    乞伏乾归与罗敦自相残杀一夜,此时已无力再战,遂被姚兴引生力军全力冲击,大败亏输,毫无还手之力。于是一路逃回苑川,复又到金城聚拢败兵。
    因对各军主帅说道:孤无治国之才,被诸君推为首领,欲治理乱世,但德不超众,空掌大权将逾十二年。因居非其位,才不称职,招致外敌,造成今日惨败。今我欲往西据守允吾,避敌锋芒。若举国同去,必不得免,卿等可留此地降秦,以全妻子宗族。
    诸将皆道:昔古公杖拐而行,豳人归附相从;刘备南逃,荆楚之民离乡背井相随。况我等与陛下义同父子,怎能分离!愿与陛下同生共死。
    乞伏乾归哭道:自古以来,未有不灭之国,兴衰皆有定数。假如天不灭我,自有复兴之时。我今寄食于人,族众奈何相随以死?公等保重,某异日克复旧业,再与卿等相见。
    于是君臣相对大哭,洒泪而别。
    乞伏乾归只带数百名骑兵投奔允吾,向南凉王秃发利鹿孤请降。
    秃发利鹿孤遣其弟广武公秃发傉檀前往迎接,将其安置在晋兴,以贵宾礼节相待。
    南凉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进言:乞伏乾归本为我附庸,趁乱自立称王。今日暮途穷来投,非是出于真心。若再逃去归附后秦姚氏,定为祸患。不如将其徙至乙弗,让其无可逃也。
    秃发利鹿孤道:人窘迫来投,我却疑其不诚,非劝远人归附之度也!
    遂不听俱延之谏,对乞伏乾归信之不疑。
    后秦军既获大胜,于是纵行劫掠,满载以归。姚兴引兵撤退,南羌梁弋等人即派使者,前来招抚乞伏乾归。
    乞伏乾归闻说姚兴兵退,准备率众叛归。早有细作得知此事,急报国主秃发利鹿孤。
    利鹿孤大怒,派弟秃发吐雷前来征伐,率军屯驻于扪玉岭。
    乞伏乾归自知非秃发利鹿孤敌手,对子乞伏炽磐道:我兵既败,因秃发利鹿孤义气,且是姻亲,唇齿相依,故此来投。今其忘义背亲,欲害我父子,是忌惮我之威名故也。姚兴正当强盛,我欲投之。若我父子一起离开,定被骑兵追及。今送你兄弟及母往作人质,秃发利鹿孤定不疑我。我到后秦以后,其必不会杀害你等。
    于是夫妻父子泣别,将太子炽磐兄弟送到西平,乞伏乾归前往长安,投降后秦。
    姚兴见乞伏乾归来降大悦,热情相待,并任命其为持节、都督河南诸军事、镇远将军、河州刺史、归义侯。隆安五年,复派乞伏乾归返回苑川镇守,将其旧部军队全都配给。
    乞伏乾归到苑川,便以边芮为长史,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大将以下全部降号为将佐。其后经年,太子炽磐亦自南凉逃归其父。
    南凉王秃发利鹿孤闻说乞伏炽磐逃走,并不在意。此时自觉国力颇振,又闻后凉主吕隆朝政昏乱,遂命其弟康王、车骑将军秃发傉檀率兵伐之。
    秃发傉檀奉命而往,一举攻克显美,擒获后凉国昌松郡守孟祎。因怪其据城抵抗,斥其因何迟迟不降。
    孟祎说道:某受吕氏厚恩,蒙授虎符,委镇疆土。若一矢不发便即望风而降,岂非因不忠于王事,而亦为殿下责哉!
    秃发傉檀嘉善其对,于是以礼相待,遂徙二千余户而归。
    临行之时,欲命孟祎为左司马。
    孟祎辞谢道:吕氏无道将亡,贵国必得河西之地,无论智蠢,皆一目了然。但我戍城而败,防地皆失,若复厚颜领受殿下高职,心实不安。若蒙殿下施恩,令臣还归姑臧,受吕氏之诛,则臣死亦不朽。
    秃发傉檀为其气节所感,释归故国。
    孟祎以巧言得归姑臧,遂以重金贿赂辅国大将军吕超,得以免罪,并官复原职。
    吕隆自被立为后凉天王,为报答吕超拥立之功,遂授吕超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司隶校尉兼录尚书事,并加辅国大将军之号,封安定公。
    此后吕隆为立威名,但凡朝中豪望名流,乃至宗亲大臣不顺己者,全部杀掉,致使朝廷内外人人自危。
    由此吏民不事生产,百姓生活无法维持,姑臧城内以至人与相食,饿死十余万人。城中幸存者请求到城外活命,吕隆不许,又坑杀数百人。
    魏兴人焦郎谋叛,遣使向后秦陇西王姚硕德寄书:吕光死后,后辈兄弟互相残杀,朝纲混乱,暴虐无度,百姓饥困,死亡大半。殿下乘此进兵,臣为内应,定获全胜。
    姚硕德向国主姚兴请示获准,即率步骑六万向后凉进击,令乞伏乾归亦率七千骑兵跟随出征。七月,姚硕德从金城渡过黄河,直趋广武。
    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闻秦军大至,急将广武守军收缩城内,以避锋芒。
    秦军故此绕经广武,顺利进至姑臧。
    吕隆闻之,即派辅国大将军吕超、龙骧将军吕邈率军迎敌。
    后凉军一战而败,吕邈被杀,折损万余部众,吕隆被迫据城固守。后凉巴西公吕伦见秦军无法阻挡,遂率东苑二万五千兵众投降。
    姚硕德因受吕伦之降,命三军合兵,并力攻打姑臧城。
    九月,姑臧城守兵不支,吕隆乃派使者出城,向姚硕德投降。姚硕德遣使向长安报捷,后秦主姚兴大喜,命吕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继续镇守姑臧。
    吕隆却不思悔过强国,乃重整军备,先后与南凉秃发傉檀及北凉沮渠蒙逊互相攻杀。
    其后损兵折将,终于无力再战,又恐被南北二凉消灭,遂向秦帝姚兴要求内迁。
    姚兴准之,吕隆遂率百官迁往长安,被秦帝拜为散骑常侍、建康公。
    至此后凉灭亡,自吕光称王至吕隆投降后秦,共历四主,国祚仅存一十八年。
    后凉既灭,姚兴因问凉州名士宗敞:依先生之计,孤当以何人镇守凉州?
    宗敞答道:后凉近于羌夷,久叛之地,难以制之。今有南凉王秃发利鹿孤之弟傉檀,素有英雄之志,凉人所畏,鲜卑族人亦皆宾服。陛下可诏拜其为凉州刺史,并使微臣前去辅之,则鲜卑不敢寇境,胡人皆愿来归。
    姚兴准奏,即遣宗敞为使前往乐都,拜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领凉州刺史。
    宗敞欣然而往,来见秃发傉檀。
    字幕:宗敞父名宗燮,曾与傉檀共事吕光,向来交厚。
    当时南凉主秃发傉檀迁都乐都,改元弘昌。正在乐都大造宫室,闻说宗敞到来,不由大喜,急亲引百官出迎,执手上殿,以贵宾之礼待之。
    宗敞见傉檀如此相待,颇为感动,宣布秦王诏书,请傉檀署理凉州刺史。
    秃发傉檀大喜道:孤常被令先尊赞许,犹恐不及宗公水镜明鉴。不图今日见卿,大慰平生所愿;孤常恨左右不得其人,今蒙卿来相助,则大业可成矣。
    于是自引群臣,兵入凉州。虽受命于秦帝姚兴,但车服礼章,一如王者。
    傉檀乃据凉州,并吞附近城堡,得兵数万余,军威大振。
    元兴三年,秃发傉檀因惧后秦强盛,于是去其年号,罢尚书丞郎官,派参军关尚去向姚兴贡献修好,退守藩臣之礼。
    姚兴对关尚说道:孤因车骑将军秃发傉檀献忠归附,故使以为西部藩屏,彼却擅自兴师动众,建造大城,此可为臣下之道乎?
    关尚奏道:王侯设险自卫,乃先王制度,是防意外突变也。车骑将军处偏远藩国而近强敌,南有逆羌未附,西有沮渠蒙逊跋扈,欲为国设屏防守,未料陛下生疑,臣实不解。
    姚兴笑道:卿言是也。
    晋安帝义熙二年,秃发傉檀派秃发文支讨伐南羌、西虏,连战连胜。遂上表秦帝姚兴,请为凉州牧,姚兴不从,封秃发傉檀为散骑常侍,增加食邑二千户。
    秃发傉檀复率兵攻打北凉沮渠蒙逊,驻扎氐池。
    沮渠蒙逊环城固守,秃发傉檀令铲除城外数百里禾苗,直到赤泉而返,回军之后向姚兴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头。
    姚兴便任秃发傉檀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常侍、公爵依旧,镇守姑臧。
    秃发傉檀奉诏拜封,率领三万步骑屯驻五涧。
    凉州刺史王尚闻说秦王诏令秃发傉檀代替己职,便派辛晁、孟祎、彭敏为使,迎接秃发傉檀入姑臧城。自己遂离姑臧,从清阳门而出。
    宗敞以别驾身份送王尚回长安,秃发傉檀依依不舍道:我不以得凉州三千多家为喜,心所牵挂者惟卿一人,今为何要离我而去?
    宗敞说道:今我送故主还于长安,令出姑臧,正是忠于殿下也。
    秃发傉檀:孤今方掌凉州,欲行怀远安近之策,当如之何?
    宗敞奏道:凉州虽然破敝,却是形胜之地,可赖此以成霸业。段懿、孟祎德高望重,武威之人咸服;辛晁、彭敏乃秦陇首领,斐敏、马辅系中原望族,张昶是前凉公族后代;张穆、边宪、文齐、杨班、梁崧、赵昌等,勇武同于张飞、关羽。凭大王神略以威信抚之,农战备治礼教同施,必可纵横天下,况平定河西乎!
    秃发傉檀大喜,赐宗敞骏马二十匹,许其与王尚东行。于是在谦光殿大宴文武百官,颁赐金马各人不等,并派西曹从事史暠出使后秦。
    姚兴接见史暠,问道:车骑将军安坐平定凉州,其会感激孤否?
    史暠:车骑将军在河西积德行善,英名远扬,与陛下之地不邻,万里归顺。陛下置官任才,据功授职,乃治国常道,有何感激?
    姚兴:我不把凉州授之,其何能得!
    史暠:令河西纷乱、吕氏倾覆者,车骑兄弟使其根基倒塌故也。陛下虽罗网远覆,但凉州在天纲之外。故凭周召之尊,摧于姑臧,齐借王师之盛,挫于张掖。王尚孤城独守,外近群狄,陛下若非连征十年,竭尽中原物力,凉州不易得也。今以虚名授人,己收巨利,臣且知神机妙算出于上天,圣明与天道相契。虽予车骑将军升授职位,亦乃时势所宜焉。
    姚兴闻奏大悦,遂任史暠为骑都尉。
    秃发傉檀既为凉州之主,在宣德堂大宴众官,仰视其堂叹道:古人云作者不居,居者不作。我今坐享其成,方信诚言是也!
    孟祎奏道:前凉文王张骏建造城苑,修缮宗庙,准备留给子孙,以作万世之业。秦军渡过黄河,张骏则土崩瓦解。梁熙占据全州,拥十万军众,则在酒泉被败,己死彭济。吕氏以排山倒海之势占有西夏,却分崩离析,在秦雍战败出降。富贵无常,顷刻更替。宣德堂建造将垂百年,更换十二主,惟信德可以久安,仁义可保稳固,望大王努力,致万世无穷。
    秃发傉檀叹道:若非公论,孤何至闻此正直之言!
    于是任命孟祎为太府主簿、录记室事。
    义熙三年,秃发傉檀假作出游浇河,袭击西平、湟河诸羌,徙三万户到武兴、番禾、武威、昌松四郡。复征集胡汉军士五万,阅兵方亭,进入西陕。
    沮渠蒙逊率军来敌,战于均石。秃发傉檀败绩,乃率两万骑兵,运载四万石粮食补给西郡,沮渠蒙逊复攻西郡而克之。
    秃发傉檀复与北魏刘勃勃战于阳武,又大败,将领十余人阵亡,秃发傉檀仅以身免。傉檀连败,遂将三百里内百姓迁进姑臧,境内之民无不惊怨。
    屠各成七儿趁凉主未归姑臧,率部属三百人反,推举梁贵为主,梁贵闭门不允。屠各成七儿聚众数千,将攻禁宫。
    殿中都尉张猛立于城楼,向叛军喊道:主上败于阳武,是因夏奴人多势众,非战之罪。今责己悔过,乃圣主大义,各位何以乱为!
    众人闻之,全都散走。成七儿逃往晏然,被殿中骑将白路追及杀之。
    军谘祭酒梁裒、辅国司马边宪亦欲谋反,秃发傉檀回京,尽皆诛杀。
    与此同时,北魏常山王拓跋遵忽然起兵,袭击后秦高平公没弈干部,抵达高平。
    没弈干放弃部众,率数千名骑兵,与女婿刘勃勃一起逃奔秦州,魏军赶到瓦亭而归。
    拓跋遵遂将没弈干库中所有物资积蓄全部收缴,并掠获马匹四万,各种牲畜九万头,又将所属百姓迁至代都,各部族因此分崩离析。
    北魏平阳太守贰尘再次侵犯后秦河东郡,关中各城白日闭城,军民皆不敢出。
    后秦主姚兴大怒,于是厉兵秣马,谋伐北魏。
    便在此时,没弈干逃回长安,引刘勃勃来见秦帝请罪。
    姚兴道:是拓跋索奴无礼来袭,与公无干。
    正慰抚间,忽见到没弈干身后刘勃勃一表不凡,不由异常惊奇:此系何人!
    没弈干:匈奴铁弗部大人刘卫辰之子,臣之小婿,刘勃勃是也。
    姚兴闻奏,对刘勃勃深表敬重,遂任命为骁骑将军,加任奉车都尉,令参预军国大事,亲宠厚遇,超过勋旧故臣。
    皇弟姚邕见此,私下奏道:刘勃勃天性不仁难近。陛下宠遇过分,臣下不免疑惑。
    姚兴说道:刘勃勃有匡时救世之能,我欲用其才艺平定天下,有何不可!
    因不听兄弟之谏,反更命刘勃勃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令助其岳父没奕干镇守高平;复欲将三城、朔方杂夷及其父刘卫辰部众三万人与之,令为巡哨,以攻打北魏。
    姚邕极力规谏:陛下不可。臣观刘勃勃傲慢奉主,残忍治军,贪暴不亲,轻于去留,陛下若亲宠逾分,终必为边境祸害!
    姚兴不听弟谏,遂命刘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将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胡共二万余部落配给,使其镇守朔方。
    刘勃勃奉命到任,果如姚邕所说,便即心怀不轨。
    河西鲜卑杜崘向姚兴进献马八千匹,渡河到达大城,刘勃勃将马匹悉数扣留,并佯集所部三万余众去高平川游猎,骗过秦帝姚兴。
    其后,刘勃勃又袭杀岳父没奕干,兼并其部,人马达到数万。
    义熙三年,刘勃勃叛秦自立,自称天王、大单于,建元龙升。因自谓匈奴是夏后氏之后,故国号大夏。
    于是登殿即位,设置百官:任长兄刘右地为丞相、代公,次兄刘力俟提为大将军、魏公,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梁公,弟刘阿利罗引为征南将军、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鞑为征西将军、尚书左仆射,乙斗为征北将军、尚书右仆射,其余文武依次授任官职。
    同年,刘勃勃讨伐鲜卑薛干等三部,降众一万数千,复伐后秦三城以北各处边防驻军,诛杀杨丕、姚石生。
    诸将进谏:大王初创基业,宜应巩固根本,使人心有所依托。奈何急于四处征伐?
    刘勃勃道:卿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业草创,军队不多;姚兴乃当世雄杰,关中不能图也。今各方镇皆从秦帝命令,我若固守一城,其必合力来攻,我很快即亡。我若急出如风,出其不意,其援前我击其后,援后则击其前,使其疲于奔命,我则从容自若。不出十年,岭北、河东悉归我有;姚兴死后,我再逐步攻取长安。姚兴子姚泓庸弱小儿,擒其之计已在我算中。昔轩辕氏也曾二十余年迁居无常,岂独我耶!
    于是侵掠岭北诸部,致其城门不敢昼开。
    姚兴闻报大惊,不由叹道:我不纳姚邕之谏,以致到此地步!
    因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来日无多,遂立世子姚泓为太子,命其渐习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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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元兴元年,桓玄称诏解严,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扬州牧。
    后让丞相而为太尉,以弟桓伟为荆州刺史,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王谥为中书令。又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明升暗降,夺其兵权。
    刘牢之闻其任命而大惊道:彼掌权起始便夺我兵,其祸将至矣。
    乃以无功不受高爵为名上表敌谢,其实不肯奉命。桓玄闻报不悦,便起杀机。
    刘敬宣见此,于是进言:臣请回京口,劝告我父亲领命就任,如何?
    桓玄这才转怒为喜,命其速回劝父,及时还报。
    刘敬宣回至京口,不劝父亲就任会稽内史,反而建议出兵袭击桓玄,争取主动。
    刘牢之犹豫,率部移到班渎驻扎,私寄书问旧部刘裕:今我北上广陵与高雅之会合,一同起兵匡扶社稷,公其能从我否?
    刘裕回书:向日将军拥数万精卒,对桓玄望风降服,故使其实现志向,声威震动天下。今士民已附桓玄,公欲达广陵可乎?某欲卸甲裒服,回京口为民矣。
    信使出府之后,刘裕退谓部将何无忌道:我观镇北将军此番必然难逃一死,你可随我回京口去。桓玄若守臣节,你我从之;不然,当与卿图之可也。
    何无忌:公言甚是,末将愿执鞭相随将军。
    刘牢之览书,见刘裕不从己召,于是大集将领僚属,商议据守长江以北,以讨桓玄。
    参军刘袭说道:可之而不可为者,最大莫过于谋反。将军前反王恭,近反司马元显,今复欲反桓玄,连续三反,将何以自立!
    话毕回身便走,快步出帐,其他将佐也多一哄而散。
    刘牢之恐惧异常,派子刘敬宣去京口迎接家属,约定三日之后到军营聚齐。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已过约定日期,家属不至。
    刘牢之疑神疑鬼,以为谋反事情已泄,儿子及家眷必被桓玄所杀,故此不敢滞留京口,率领余部,向北逃跑。到达新洲,见部众皆散,随者无几,刘牢之遂自缢而死。
    刘敬宣引领家眷而来,赶到新洲见父亲已死,痛哭一场,渡过长江,投奔广陵去了。
    刘牢之部下将其装敛,棺木运回丹徒。桓玄下令劈棺斩首,并将尸体扔到街上示众。
    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皆逃奔洛阳,各献子弟到后秦以做人质,请求借兵复仇。
    秦王姚兴交予兵符印信,令三人到关中自行招募兵丁。
    司马休之等招到数千精卒,驻于彭城。
    夏四月,桓玄复出都城建康,还镇姑孰,上书辞去录尚书事官职。晋安帝诏准,但凡是大政方针,皆令请示桓玄,余事由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决定。
    其后未久,三吴大饥,人口减半。会稽郡十余六七,临海、永嘉两地几成白地。即使是富贵人家,也都穿着绫罗绸缎,怀抱金玉,关门闭户,相互之间看着饿死。
    吴中民不聊生,于是饥民四起,皆逃往海岛,投奔卢循。
    字幕: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范阳涿县人,魏晋名士卢谌曾孙,孙恩妹夫。
    自孙恩跳海自杀,其余部数千人复举卢循为首,隐居海岛不出。太尉桓玄见饥民皆趋附卢循,欲以安抚,使东部局势稳定,遂命卢循为永嘉太守。
    卢循虽然接受任命上岸为官,但依然为非作歹,行劫施暴,时刻准备作乱谋反。
    桓玄使部下暗示朝廷,封己为豫章公、桂阳公,并保持原南郡公,享三公之爵。朝廷无奈从之,桓玄即将豫章公封给儿子桓升,桂阳公封给侄儿桓俊。
    朝中闻之,无不大哗。
    桓玄既平刘牢之,寻隙将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从兄竺朗之、刘袭及弟刘季武杀之,因其皆为刘牢之所统北府旧部之故。
    刘袭兄长刘轨时任冀州刺史,因闻兄弟被无辜杀害,遂联合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占据山阳,进攻姑孰,讨伐桓玄。战之不利,因而退走。
    原北府将领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赶至,与刘轨、刘敬宣一起逃亡。
    先欲投奔北魏,但到陈留以南,却又意见不合,分为两路: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等人投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投奔后秦。
    后秦王姚兴亲自接见袁虔之等人,问道:桓玄才略,与其父桓温相比如何?
    袁虔之答道:桓玄乘晋室衰微动乱之机,窃据宰相高位操纵大局,为人多疑猜忌,刻薄残忍,刑罚赏赐又极不公平。据臣观察,才能远不如其父,野心犹有过之。桓玄今掌朝中大权,必要篡权夺位,正可为他人起而除之,以供口实也。
    姚兴以为言之有理,遂命袁虔之为广州刺史,余者各以其才任用。
    桓玄此时以为政敌尽除,愈加狂悖,甚于其父桓温。
    于是重入建康,废除元兴年号,恢复隆安,不久又改元大亨。
    自为太尉,加衮冕之服,绿綟绶,增班剑至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分派桓氏宗族亲信,出任内外职位。
    又下诏全国避其父桓温名讳,同名者皆要改之,赠其生母马氏为豫章郡太夫人。
    大亨元年,桓玄迁升大将军,又奏请率军北伐后秦,但因自知不敌,随后复暗示朝廷下诏阻止。其玩弄权术哄骗世人,却使人一看便知,浅薄之至。
    当年桓伟去世,桓玄如断手足,便觉势孤。亲信殷仲文及卞范之见此,皆劝桓玄篡位。
    桓玄信以为然,遂晋升桓谦、王谧、桓修等人,使皆处要职;自命为相国,更划南郡、南平、天门、零陵、营阳、桂阳、衡阳、义阳、建平共十郡于己,使朝廷封自己为楚王,加九锡,并置楚国官属。
    及后桓玄自解平西将军和豫州刺史,将官属并入相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诏书下达荆州各郡,殷仲堪党众庾仄不服,起兵反抗。因趁荆州刺史桓石康未到,引七千人袭取襄阳,震动江陵。桓石康后引军到,将其平定。
    桓玄假意上表归藩,却又代朝廷作诏挽留自己;然后再请归藩,又要晋安帝下诏挽留,如此反复不已。故此自编自导,自己上表自己下诏作答,乐此不疲。
    另命人不时报告祥瑞,便与当年王莽篡汉一般,疯狂制造舆论。又常想像有高士出现,以辅佐自己篡位受禅,高士不出,遂命皇甫谧六世孙皇甫希之假扮高士,出入相府。但皇甫希之腹中并无甚才学,开口说话便漏其底细,被时人称作“充隐”,以为笑谈。
    大亨元年十一月,桓玄自加冠冕,戴天子规格十二旒,又加车马仪仗及鼓吹乐器,改称楚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
    十一月十八日,由卞范之写好禅让诏书,命临川王司马宝逼迫晋安帝抄写。
    二十一日,由兼太保、司徒王谧奉玺绶,将帝位禅让给桓玄,随后迁晋安帝至永安宫,又迁太庙,奉晋朝诸帝神主至琅邪国。
    及后百官到姑孰劝进,桓玄又假意辞让,官员又坚持劝请,闹个不亦乐乎。
    直到折腾够了,桓玄故作勉从众官所请,于是筑坛告天,于十二月三日正式登位为帝,改元永始,封晋安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
    桓玄篡位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通宵玩乐。因其性格急躁,呼召时皆都要快速到达,当值官员都在省前系马备用。
    宫禁内事务烦杂,已经不像朝廷,倒似集市。
    桓玄又兴修宫殿,建造大乘舆,可容纳三十人。百姓疲惫困苦,民心思变。北府旧将刘裕、何无忌与刘毅等人于是暗地募兵,欲以讨伐桓玄。
    永始元年二月,刘裕等人正式举义,在京口、广陵、历阳和建康四地一同起兵。刘裕派周安穆向建康刘迈报告,使作内应;然而刘迈惶恐,更向桓玄告发。
    桓玄大赞刘迈忠义,封为重安侯,命其收捕周安穆。其后又谓刘迈收捕不力,于是诏命诛杀,并杀其部下诸将。诸葛长民于历阳举兵,亦被刁逵所捕。
    刘裕等经过一番苦战,终取京口、广陵两郡,擒杀刺史桓修、桓弘,进至竹里。
    桓玄加桓谦为征讨都督,率兵以抗。
    桓谦领命,请求派兵往攻刘裕。
    桓玄畏惧刘裕兵锐,不敢主动出击,便对桓谦说道:兵法云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无往而不胜者也。刘裕叛军自京口远道来袭,若到建康后见我大军严阵以待,则必然惊愕,军无战心。我军固守不出,对方求战不得,自会散走。彼时我再出垒击之,刘裕不战可擒矣。
    桓谦听罢心道:是何言耶!待叛军兵临城下,城中百官慌恐,军无战心者必是我军。
    于是固请出战。桓玄拗不过他,就派顿丘太守吴甫之及右卫将军皇甫敷迎击。二人引兵鼓勇而出,便如抱薪救火,即刻败兵回报,说二将皆被刘裕所杀。
    桓玄大惧,遂召见国中道士,令其于阵前作法;后又命桓谦、何澹之引军屯于东陵,卞范之屯于覆舟山西,共以二万兵抵抗刘裕等北府军诸将。
    刘裕进至覆舟山东,闻山西有敌军,遂令遍插旌旗故设疑兵。
    卞范见对方旌旗蔽日,以为刘裕兵力众多,实不能敌,急遣人报回建康,请命增援。桓玄得报,更派庾赜之率兵增援诸军。
    然因刘裕兵众大多是北府军出身,向称无敌军,桓军尽皆畏惧,未有战意,一触即溃。刘裕临阵观察明白,传令击鼓而进,各部将领兵死战,奋勇直前,并乘风施以火攻。
    不过半日,桓谦等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大溃而逃。
    桓玄闻知三军既败,便与一众亲信出离建康城,往西溯流而上,欲奔江陵。
    因心慌急逃,当天没有进食,随从左右进糙米饭,桓玄吞咽不下,眼中流泪。时有少子桓升正当年幼,抱其父桓玄以善语抚慰。更令桓玄忍不住心中悲伤,一发流涕不止。
    桓玄一行逃到浔阳,江州刺史郭昶之供给物资食用。
    晋安帝被废后迁居于此,桓玄便挟安帝前至江陵,署置百官,大修水军。不足旬月,复得兵众二万。楼船兵器齐备,颇显强盛,军威稍振。
    桓玄老病重犯,复举酷刑滥杀,部下官吏将领动辄得咎,轻易处死,故令军心复散。
    刘裕复夺建康,歇兵一月,以待诸军会集进军。
    众将皆率本部军来至京师,纷纷请战,不予桓玄喘息之机。
    刘裕笑谓诸将:桓玄此人脾性,某深知之。江陵乃彼之故巢,经营多年,民心已附。若是我等攻得急时,彼必固垒死战,且我自下游仰攻,十有八九无功。若是缓而不攻,彼则旧病必犯,轻杀官吏将士,人心皆散,不复能守。我在建康按兵不出,非为聚集诸公合兵,实为待其内部生变耳。今已期月,其内衅已成,由此攻之可矣!
    众将皆服其高论,赞佩不止。
    刘裕遂升帐遣将,派何无忌率二万水军溯流而上;刘毅引骑兵沿岸往西掩护水军,自引大军水路并进,随后往江陵进发。
    众将闻令意气风发,各引兵依计起行。
    单说何无忌引二万水军鼓起风帆,顺风逆流而上,前至江陵。
    桓玄部下水军都督何澹之等正在寨中与部将痛饮,未料北府军说到便至,待脚步踉跄出舱,欲令击鼓聚将之时,被北府军已抢入寨门,四面放起火来。
    何无忌当先驾船而进,左冲右突,勇猛无敌。
    何澹之见满营火起,知道大事已去,急命近卫去夺了数只小舟,与适才同饮数将下小船寻路而逃。但亦怪喝得晕头转向,兼酒力又猛,再被江风吹拂,水复浪急,丁大都督在小舟上立脚不住,一头栽入滚滚长江,瞬息飘流向东,往东海而去,再不复还矣。
    画外音:中国自有水师以来,历史上首位临战淹死之水军大都督,便是何澹之大帅,读史者不可不知。
    何无忌旗开得胜,攻陷湓口。下令众军就船上用餐,无需清扫战场,餐罢乘胜而进,一鼓作气,复进占浔阳。待将守军击溃,引三军进城之时,方见红日西坠,彩霞满江。
    何无忌在城中歇了一夜,刘毅引陆路步骑亦至,两人依旧水陆并进,西上江陵。此番行军打仗倒像旅游,实在令人惬意至极。
    桓玄在江陵期月有余,每日除酗酒游猎,亦复训练水军。不练攻守击防,却常令禁军在楼船之侧泛舟,预演遇敌来攻之时,怎样从大船上救驾下于小舟,如何驾舟逃命等项。
    三军将士看得多了,不由灰心丧气,皆无斗志。
    这一日正在酒醉之余训练水军,探马来报:刘裕等自建康出兵来伐,前锋已破湓口,夺我浔阳,水陆并进,将至江陵!(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