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辛韵听到香儿说的话,低着头说着:“师姐,我不知还有这样的,我觉得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师妹还小,不知道很正常。以后多去外面走走,见的多了,你就会发现,这世道,活得像许夫人这样的女子多不胜数。而你更会发现,你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也帮不了她们。就算你有能力让她们脱离困境,她们自小受到的教导和环境,还是会让她们圈地自缚,就好像个死循环一般,什么也改变不了。除了她们自己自身强大,不然谁也没办法把她们解救出来。”香儿打断了吴辛韵的话,抬头看着远处的山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孤寂感从内而外蔓延开来,看的吴辛韵有些心疼。
吴辛韵上前抱住香儿,安慰着:“师姐,若是改变不了,那便不改变了,人生百态,不尽人意,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感受到师妹身上传来的暖意,香儿回过神,笑了:“师妹不用担心,师姐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开心的事,一时魔障了。”
吴辛韵拍了拍胸口,豪气的说:“师姐,日后你与我小舅舅成婚后,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就来和我一起过。我现在开始存钱,以后我们就有钱可以肆意江湖,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了。”
香儿看着吴辛韵的样子,笑着说:“师妹莫要乱说,我和你陈三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到时候别闹了个大乌龙。”
吴辛韵瞪大了眼,看着香儿问:“师姐不是和十四师兄说,你有心悦之人,你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嘛?”
香儿轻轻刮了下吴辛韵的鼻子,收回笑容,故意板着脸说:“师妹,偷听可是不好的行为。”
吴辛韵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说漏了嘴,有些懊恼,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师姐,我这不是担心你被十四师兄拐跑了嘛,便做不了我小舅妈了嘛。”
香儿看着吴辛韵变化来变化去的表情,很是愉悦:“我那只是为了让十四师兄死心,才那么说的。”转而促狭的对着吴辛韵问:“我记得我并未和师妹说过,我心悦之人是陈三公子啊!师妹为什么会想到他?”
吴辛韵有些呆住了,她确实没听过香儿说过,她心悦他小舅舅这句话,她努力想了想,记忆里只有师父说的那一句:“不出意外的话……”所以意外是猝不及防的来了吗?
吴辛韵有些疑惑,到底是谁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内定好的小舅妈给拐了的?
吴辛韵目光扫过押镖的几个镖师,也没发现有长的比她小舅舅好看的啊?心里暗暗想着,师姐难道已经不喜欢俊俏的男子了?那他小舅舅除了长相还成,别的嘛就像她娘说的:文不成,武不就。
师姐还是县主,他小舅舅危了,本就一无是处的他,更高攀不上师姐了,想到这吴辛韵就挺烦躁的。
香儿看着吴辛韵盯着远处的众人,眼神空洞,神游天外一般,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说:“陈三公子如皎月一般清澈明朗干净。而我,像是掉入泥潭里挣扎的蜉蝣。”
回过神来的吴辛韵听到香儿的话,心想,谁家皎月一天到晚的像个猴一样,一直待在树上的?
吴辛韵抬头看了香儿一眼,想确定一下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在违背良心?还是说香儿这是在委婉的说,她和她小舅舅不适合?
她娘说了,她小舅舅就是个混不吝的,香儿若是看不上她小舅舅就看不上吧。
吴辛韵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以后再给香儿找个好的便是了。
想通了后的吴辛韵,拉着香儿的手,与她对视着,郑重的说:“师姐,你的意思我懂,你莫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皎月。你做不做我小舅妈,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的。”
香儿听到吴辛韵说的话,感动的说:“师妹也是,不论我做不做你小舅妈,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
两人腻腻歪歪的坐着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李玉治拿了六个,从客栈里打包的肉包子过来,对着两徒弟说:“十五,小韵儿,包子热过了,吃吧。”
香儿接过包着包子的牛皮纸,问李玉治:“师父吃了没?”
李玉治看了眼还在煮饭的伙夫,从香儿手里拿过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说:“还没,饭还没熟,你们先吃包子垫一垫,等会儿和大伙儿一起吃大锅饭。”
吴辛韵拿着香儿递给她的包子,一边吃一边问:“师父,我们得走几天才能到合运县啊?”
李玉治默默算了下路程,回答着:“货车走的慢,天气好的话,近八九天吧。”
吴辛韵淡淡的应了一声:“哦!”便继续吃着包子。
香儿护住剩下的两个包子,对着李玉治摇着头说:“师父,这两个包子是我和师妹的,你不能再吃了。”
李玉治看着护食的香儿,伸着手,有些尴尬的说:“待会儿还有饭呢,你们吃那么多不用吃饭了吗?”
香儿把包子收起来,对着李玉治说:“师父,我们这两个包子要留着下午饿了再吃,师父去看看饭熟了没。”
李玉治拿出帕子,把嘴边的油擦了擦,对着两个徒弟说“我去看看,待会儿饭熟了,我给你们端过来,你们在这坐着等。”
“知道了师父。”俩人异口同声的应着。
李玉治来到两个忙碌的伙夫旁,看了看锅,又看了看火,开口问道:“小严,小允,我们这饭熟了没?”
伙夫搅了搅锅里的有菜有肉的大锅饭,对着李玉治说:“镖头,再闷一下就能吃了,你可以先让兄弟们都聚一起,待会儿好盛饭。”
李玉治听了,冲伙夫点点头说:“好,我去叫大伙儿。”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锣,敲了一下,沿着官道旁的车队边,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喊着:“开饭了,大伙儿都把盆带上,排队等着盛饭。”
有人听到声音,匆匆往伙夫的地方走去,经过李玉治的时候问:“李镖头,我们中午吃的什么?”
李玉治笑着说:“大锅饭。”
“上次跟着黄镖头走了趟镖,一天几顿都是冷馒头,马吃草还没吃饱,又得赶路了,可把俺累瘦了。走镖还是得跟着李镖头,有热饭不说,还能休息一下。”
建敏在队伍里听到有人说他师父,往前一探,冲着人笑着说:“铁子哥,我师父在的时候,你不对着他抱怨,现在人没在身前,你倒是敢说了。”
铁子听到建敏的声音,笑着说:“张兄弟,我也就是说一说,跟着黄镖头累是累,但是酬劳多啊!跟着黄镖头走一趟镖,回来买肉钱便有了,吃几天肉又补回来了。”
“哈哈哈,铁子你怎么怂的这么快。”
“铁子不是哥说你,就你一身的膘,能瘦到哪里去。你啊,还是得多跟黄镖头多走几趟,肉也别买那么多了,把钱存起来。你学学我,每走完一趟镖,我都会给婆娘买几件首饰和胭脂带回去,把婆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一回去,她看到我开开心心的,侍候我的时候,哎呀,哥哥这日子过得是滋润不少啊。”
“再不济你把钱让你婆娘存着,像我一样两口子在镇上买个小宅子,这样每次走镖,就不用回村子里去叫你,不仅省时,平时还能多送几趟信,多挣几个钱。”
几个和铁子比较熟悉的镖师,笑着给铁子出着主意。
铁子听到大伙儿说的,笑着附和着:“听哥哥们的,这趟镖走完,我就给我婆娘买礼物。肉也不买了,钱存起来,将来买宅子。”
给婆娘买首饰的镖师笑着对铁子说道:“两口子过日子图的不就是越来越好嘛。男人嘛,在外勤快点,多挣点钱。婆娘在家里相夫教子,照顾爹娘。你多怜惜怜惜点婆娘,她也就体谅体谅你点。”
“铁子你可学着点,你雷子哥对于哄婆娘可有一套了。你看看嫂子,只要雷子哥在家,脸上的气色天天都很好,每天被滋润的小脸红扑扑的,越发娇嫩,就跟个大姑娘一般……”
还没等人说完,站在他身后的雷子推了他一下,羞恼的说:“柱子,就你长嘴了是吧!还不快点盛饭,有饭吃,还堵不住你得嘴。”
“哈哈哈……”
大伙儿听着雷子说的话,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赵小花笑着从人群里出来,端着两碗饭,往香儿和吴辛韵的方向走来,走到香儿跟前,跪下说:“县主,民妇能给我家老头子送饭吗?他一把年纪了,跪的也挺久了,再饿着的话,我也不好和孩子交代。”
香儿对着赵小花摆了摆手,语气和悦的说:“你去吧,许老爷跪着也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了,你让他起来吧。你告诉他,以后我出现的地方,让他回避。我怕他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他眼睛给剜了。”
赵小花把饭放到一旁,对着香儿磕了个头,认真的说着:“民妇知道了,县主放心,民妇一定不会让他出现在县主面前,污了县主的眼的。”
说完端起两碗饭,往许三谷跪着的地方走去。
赵小花来到许三谷身边蹲下,看着还在跪着的人,小声的对着他说,声音里有些哽咽:“老头子,县主开恩了,让你不用跪了,你可以起来吃饭了。”
许三谷一屁股坐到地上,揉了揉膝盖,休息了下,接过赵小花递给他的碗时,看到她眼眶红了,一把擦掉赵小花从眼角流出的眼泪,有些懊恼的小声对着她说:“吃饭就吃饭,你个老婆子哭什么?被罚的是我,又不是你,有什么好哭的。”
赵小花一把拍掉许三谷的手,小声的说着:“让你平时眼皮子别那么浅,你看吧,这一下子惹事了吧?人家县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你这一回,让你往后别出现在她身前,你以后就呆在车里别出来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喜儿怎么活啊!”赵小花说完克制着声音,又小声的哭了出来。
许三谷从怀里掏出粗布递给赵小花:“老婆子别哭了,李镖头已经和我说过了,城里不比我们乡下,到处都是大人。我也改不了我这爱乱瞄的性子。往后,我就不出门了,老实呆院子里种种菜,养养鱼。”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和张寡妇有一腿的人不是我,你别再喃喃了,你整的全村人都知道张寡妇偷人就算了,你还说她偷的人是我。你就不看看老头子我长什么样子吗?人张寡妇才三十出头,她会看上我?她图的什么呀?图我长的老,还是图我长的丑?就这事,你遇到个人,你就得说一次,你还说你要脸,我的脸都已经被你丢尽了。还有我昨天就是路过,看了几眼窑姐儿长什么样。你就说我找窑姐儿,你也不想想,钱都在你那,我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许三谷说完,一瘸一拐的从旁边比较矮的树杆上,折了四根树枝当筷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赵小花身边坐下,把两根树枝往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她。自己则拿起另外两根树枝,对着碗扒着饭,一边吃,一边说:“老婆子吃饭吧!晚点大伙儿得赶路了。”
许三谷饭吃了几口,看了下还在默默哭着的赵小花,拍了拍她后背,安慰着:“我看县主,是想到喜儿还没娶亲,想看看小姑娘长什么样子,能不能说给喜儿做婆娘。现在知道是县主了,做不了儿媳,还惹恼了县主,唉……老婆子,是我害你担心受怕了。我待会儿吃完饭,便回车上呆着,你要是害怕,也和我在车上坐着,等下李镖头回来了,我和李镖头说一下,等县主走远了,说一声,你再下去给我们打饭。”
站在不远处偷看的吴辛韵和香儿,对视了一眼,默默端着碗走回了原地坐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
吃了一口饭,吴辛韵忍不住对着香儿说:“这许夫人还真挺彪悍的。”
香儿此刻也是一脸无语,只能附和着说:“她自己开心就好。”
原本从师父那接过盛好饭的两人,打算去看看赵小花怎么和许三谷说的,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就挺意外的。
本以为赵小花头顶是绿草如茵,没想到是她自己染的。
吴辛韵吞下嘴里的饭说:“师姐,我觉得许老爷有句话说对了,三十出头的寡妇,确实看不上他。”
香儿把碗里的肉夹了几块给吴辛韵,开口说:“我刚仔细端详了下许老爷的五官,他长的不能说丑,只能说猥琐。”
吴辛韵张着嘴,愣了一下问:“那师姐刚才是冤枉了他了?”
香儿有些尴尬的说:“我也没想有人天生长的这么猥琐啊?我更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许夫人这样的奇女子。只能待会儿让建敏师兄给他送点药膏,再给他点钱做为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