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周毅泽番外
作者:苑益   酒香肆溢最新章节     
    我是周毅泽,也是卄九。
    说来惭愧,周毅泽才是我的本名,卄九是我加入组织后的代号。
    周家是华国不小的显赫家族,父亲白手起家,没什么底蕴,但我从小衣食无忧,活得很高兴。
    东北的冬天冷得刺骨,滴水成冰,霜雪久久不消,但大雪过后一片银装素裹,是一幅很美的景象。
    我每天像大多数的人一样,上课学习,滑雪赛马,日子不充实,但也很有趣。
    冬日街头,裹成小熊猫的妹妹会踮脚给我系上一条围巾,甜甜地喊我哥哥。
    我总是背着父母悄悄带着妹妹出去买零食,每次被发现挨揍的时候,妹妹总是哭得比我还惨。
    学校也在离我们家很近的地方,我们每天会穿过光影错落的街道一起回家。
    等长大了需要上晚自习后,我们便一起披星戴月说说笑笑的回家。
    我以为这种平静地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可直到我的妹妹出去旅游,撞破毒贩交易,被那群毒贩挟持后,我的生活变了。
    一开始,我们以为那群毒贩想要钱,结果很可笑的,他们想要我。
    原因是组织头目‘鲨鱼’仇人的女儿在华国。
    仇人已死,但女儿还在,且有将近一吨的货被藏匿,他需要一个能潜伏在仇人女儿身边监视且探寻那批货的华国人。
    我很合适。
    所以不小心察觉到他们毒品交易的,我的妹妹,被他们当成了人质,用来威胁我。
    他们说正好啊,我的妹妹还给我,但把我赔给他们。
    我不想妥协,可动用了所有的人脉,都找不到我妹妹的下落。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长期住院,可我找不到她在哪个医院。
    或许……他们根本没让她去医院?
    我报了警,没有用,这群人行踪飘忽不定,威胁我如果再报警,就会让我最亲的妹妹死在荒原上。
    那可是毒贩啊,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折磨我的妹妹。
    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毒贩手里。
    我说好,我帮你们。
    -
    组织里的训练实在是惨绝人寰。
    在华国边境,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挨了不知多少刀?
    从一开始杀人的惶恐到麻木,从一开始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的心痛到毫无所觉,我只用了一个星期。
    三个月后,我终于在‘鲨鱼’惊艳的目光里,爬出了那个训练的牢笼。
    我常常会想,如果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去当个警察。
    在训练中,练了半年枪的人不及我一个月所成,固定靶、移动靶,我能次次正中靶心,格斗技巧、柔术和杀招我也是一点就通。
    ‘鲨鱼’说:“周毅泽,你很厉害,你以后当我的左膀右臂,我保证不伤害你妹妹,并且给她最好的治疗,不让任何人动她,好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看似是招揽,实则句句都是威胁。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答应,那他们就不会保证其他人不伤害我妹妹,也不会给她最好的治疗,还有可能让人动她……
    我的妹妹自小娇生惯养,非常漂亮,这些人所谓的‘动她’,我自然是知道是什么意思。
    ‘鲨鱼’没给我退路。
    我又答应了。
    左右手而已,杀人而已。
    我其实是个很好脾气,大大咧咧的东北人。
    我有很多朋友,性格也很讨喜。
    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和杀人扯上关系。
    可在囚牢的训练里,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没办法。
    我不杀他,他就杀我。
    我要活命,要救妹妹,就只能杀人。
    -
    我和父母其实早就已经断绝了关系,没办法,我怕等我落网的那天,会连累到他们。
    我从户口本上迁移出去了,因为我的妹妹以后还要上学,我不能让她的直系亲属是个毒贩,这将会是她一生抹不掉的污点。
    边境的天空其实比家乡的蓝,我把玩着手里的枪,却觉得还是家乡的蓝天白云更加好看。
    我向来是很聪明的,考进b大完全不是难事。
    ‘鲨鱼’他们把那个女生照片传给我,出乎意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
    可那与我无关,我恨她。
    是啊,掳走我妹妹的又不是她,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因为明明我和妹妹活得好好的,却要因为温酒这个‘鲨鱼’仇人的女儿分隔两地,不得相见。
    监视是么?
    可以的。
    我在学生会举办活动的时候见过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生。
    我成了她的学长。
    有人说,如果你想要完美的骗过别人,就得先完美地骗过自己。
    我想和温酒成为朋友,那就必须得真的在心里将她认可成朋友。
    我觉得没错。
    我们同在学生会,而我是学生会会长。
    我们见面的次数多起来。
    但我还是讨厌她。
    直到学生会的学习部部长诬陷我说偷了学生会的经费据为己用。
    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其实很多人都知道那笔钱不是我拿的。
    我和学习部部长积怨已久,他之前在选会长时输给了我,一直怀恨在心。
    他有充分的理由冤枉我。
    可没一个人敢出来为我说句话。
    学习部部长家是本地有名的富商,在场的很多人都在未来想要留在这个城市,所以不敢得罪学习部的这位部长。
    我没证据,就在我以为这次得认栽的时候。
    温酒向前走了一步说:“不是周毅泽,是学习部部长自己拿的。”
    我讶异抬头,万万没想到此时挺身而出的是她。
    我这是第一次细细观察起她的长相。
    她生得实在是漂亮。
    狐眸澄澈,眉目如画,明艳至极。
    是只站在那儿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她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我的身前,也挡住了办公室老师投来的质问和怀疑的目光。
    温酒把手机拿给老师看,是恰好她在勤工俭学打扫卫生的时候拍到的。
    学生部部长气得脸都红了,她指着温酒的鼻子:“你是不是不想在b大混了?我告诉你,我家就是搞生物医药的,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进我家集团企业!!”
    温酒弯唇笑,嘲讽又张扬,“能教出你这样东西的公司谁愿意进?我反正不愿意。”
    “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吧?等着,我会把你诬陷会长这事儿发到表白墙上,我看看b大还有几个学生愿意去你家工作!”
    她哼了一声,扫视一圈那些一言不发的其他同学,拉着我的衣袖把我带出了办公室。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学校办公楼前的草地上,我垂眸问她:“为什么帮我?”
    她笑容灿灿,“看没人出来维护你,觉得可怜!”
    温酒眨了眨眼,开玩笑似得语气。
    我心跳加快,由衷赞叹道:“女侠英勇!”
    我告诉自己,要潜伏在她身边,就得先骗过自己,忘掉那些仇恨,就单纯和温酒成为朋友。
    是了,我一定不是因为想和她做朋友。
    我是因为任务。
    -
    温酒和一个叫俞冉冉的女生玩儿的很好。
    我开始一点点,慢慢地融入她们。
    开始只是利用职务之便为她们开个后门,接着就是每天我们三个总能在食堂碰到,一起吃饭。
    我们越来越熟,
    我见过温酒早上在花丛里喂小猫的身影,见过温酒因为做实验凌晨才回学校的身影,也见过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的身影。
    温酒其实是个很警惕的姑娘。
    但在我替她狠狠教训同宿舍里欺负她的女生后,她彻底对我放下了防备。
    其实说来可笑。
    当时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听到那几个女生把温酒欺负成那副样子,我直接怒气冲冲就上门教训她们了。
    我得了处分,但总觉得神清气爽。
    俞冉冉和温酒语重心长劝我:“咱做事别太冲动,得三思而后行。”
    我说我还没等开始思呢,人已经直接气到温酒宿舍门口了。
    俞冉冉和温酒哈哈笑起来。
    她们眼睛里都有光,所以看着两个人的我,眼睛里也灿烂若星河。
    我们一起举杯畅饮,一起规划着明天和未来。
    我们一起做实验,一起挨批评,一起帮助对方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坎。
    我们开始变得无话不谈。
    自从知道我是个家境富裕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后,俞冉冉和温酒每次出门买菜都是自己付钱我来做。
    她们从没说过什么不合适之类的话。
    生活费多了就多买点,少了就少买点。
    我做饭好吃,把她俩养得几个月就胖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在公寓里她俩拍着肚皮说撑死了撑死了的时候,我就有种养着两只小猪的感觉。
    莫名有种成就感。
    时光流转,匆匆而过,如白驹过隙,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m国读书,又一起回到华国工作。
    温酒在南城教书,俞冉冉在南城医院上班,其实我也想去南城,但是不行,我还得替‘鲨鱼’执行任务。
    等我任务完成,回到南城准备继续潜伏的时候,我发现温酒身边有了一个叫江肆也的男人。
    我听说过他。
    南城只手遮天的江家掌权人,整个华国人人闻之色变的几位大佬之一。
    我突然有些放心,有这样的人在温酒身边,组织应该不会对她的生命安全造成什么威胁吧?
    当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愣住了。
    因为我是来负责监视她的,对于监视之人,如何能存着这种心思?
    可她……是我的朋友。
    我以‘工作调研’的理由来到南城,以为一直会这样风平浪静下去。
    直到温酒的母亲出现,直到温酒无意间说,那批货的秘密可能在她父亲送给她的遗物里。
    只要能找到那批货,我就能救出我妹妹。
    我把知道的一切都汇报给了组织。
    我以为我自己能狠的下心来的。
    可是……原来我做不到。
    我不想让温酒死,更不想伤害她。
    但我找不到能两全其美的方法。
    我想死。
    直到江肆也出现。
    我第一次体会到战栗,就是那种面对未知的恐慌。
    他好像全知全能的神,知晓我的身份,连我妹妹被困他都知道。
    他说我替你救妹妹,你和我一起演一场戏。
    是能不让温酒死,能救我妹妹的戏。
    我答应了。
    那天在北桥别墅,我以为我能好好地演完这一整场戏。
    可温酒在红着眼眶问我是不是因为任务才接近她的时候,我还是差点心碎。
    怎么会是因为任务?
    如果是因为任务,我怎么会答应演戏,来保证她的安全?
    我早已经把她当成了知己好友。
    在炮火连天的山庄,在我听见江肆也说已经救到我妹妹的时候,我突然释然了。
    我开始反杀组织,我讨厌这些人。
    是他们让我手染上鲜血,不能堂堂正正站在两个最好的朋友身边。
    我其实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警方子弹穿透胸膛的那一刻,说实话,没什么感觉。
    之前的每一次枪伤我记得都很疼。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到温酒惊慌地上前抱住我时,我居然先是窃喜和高兴,而不是疼痛。
    我听见她悲痛的质问,惶恐的祈求我不要死,我感受到她颤抖的手。
    我抬手抚过她泪流满面的脸,轻声说你不要哭。
    她喃喃说我已经让警方放你一命了,为什么他们不听?
    我说不出话来了。
    为什么?
    很简单啊。
    因为我手染鲜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少错。
    我对你来说是极好的朋友,对别人来说就是无恶不作的毒贩。
    这罪孽,总该有人来偿还。
    只是觉得可惜。
    我还没带你和小冉儿去看长白山巍峨的雪,那是我曾答应过你们的。
    我也没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乡,那里大路条条,人们淳朴好客,我的父母也一定会喜欢你们。
    还没来得及和你们喝一次道别的酒,还没来得及见小冉儿最后一面。
    我这一生,悲喜参半。
    见过许多的人,走过许多的路,前半生风光霁月活得潇洒,后半生遁入黑暗,窥不得一丝天光。
    下一世,我不求别的,就求还能得遇你们,
    就求我一生光明磊落且坦荡,烈灼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