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众的质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萧言脸上悲哀的表情。
曾经，自己可是这些质疑者中最坚定的一个啊！
但是，经过老爷子的事、陈氏夫妇的事。
甚至，自己现在正在治疗的患者，再加上导师态度从旁佐证。
萧言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几年来建立的医学自信，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萧言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坐在前排的那个熟悉的背影。
这个颠覆了自己认知的小子果然来了。
看着众多药企代表的表情变化，郎晓薇也不可思议的跟母亲交换了一下眼神。
雷方春嘴里的药方，不会就是之前跟自己说起过的那枚药丸吧？
……
这家伙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全说出来？
江田义季看着台上故意给企业代表，留下验证时间的雷方春。
心中越发感到不对劲。
这是一种新奇的营销手段么？
为了给之后的新药销售增加热度？
如果是这样理解，倒还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双方还没签约啊？
万一有人跳出来横插一杠子，那可怎么办？
江田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雷方春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快进到签约的步骤！
可是事与愿违。
几个龙头药企的代表，互相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消息后，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推出了一个代表。
“雷主席，请容我冒昧一问。”
“您今天如此大张旗鼓的组织发布会，是为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价值极高的药方，卖给倭国人？”
雷方春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雷主席！现在不是打哑谜的时候！”
“你我都是华国人！这么重要的秘方，不能流到国外去啊！”
看着对方那急切的样子，雷方春摇头笑道：
“呵呵，是啊！你我都是华国人！”
“按理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着也该是你们出资收购那个药方！”
不等企业代表露出欣喜的表情，雷方春话锋一转：
“可是，你们是第一天知道那枚药丸的消息么？”
“啊？当……当然不是。”
药企代表虽然不明白雷方春的意思，但还是赶紧回答道。
“那药丸第一次现世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听到一些传言了”
“那你们有没有试图去求证呢？”
“有没有去寻找药方的传人呢？”
“有没有准备资金收购呢？”
“这个……这个倒是没有。”
药企代表好像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巴，但还是竭力给自己寻找借口。
“但是，主要是那传闻太过离谱……”
雷方春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猛地提高声音打断道：
“太过离谱就不需要求证了？！”
“太过离谱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你自己得了重病，会因为希望较小就放弃治疗？！”
“他妈的！”
“为什么人家倭国人！”
“就能因为一个传言！”
“不远万里的跑到这里来求证呢？！”
“就算已经付出了两条人命，人家也在所不惜！”
“反观你们呢？”
“你们只会在消息公开之后，苦着一张老脸。”
“好像别人欠你似得！”
“嘴里嚷嚷着什么民族大义！”
“什么家国情怀！”
“想让别人回心转意！”
“你们凭什么？！”
“凭你打心眼里看不起中医么？！！”
说到最后，雷方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雷主席！这次是我们错了！”
企业代表依然不准备放弃，强顶着雷方春的侮辱似得目光，继续厚着脸皮请求道。
“但是您得给我们一次机会啊！不能就这么让倭国人捡个大便宜啊！”
“哈哈！你还以为那便宜是人家捡的？”
“那特么是人家辛苦争取来的！”
“在你们吃喝的时候，人家在验证消息的真实性！”
“在你们玩女人的时候，人家在竭力收集药方的信息！”
“在你们还准备着，想看我在这场发布会上出丑的时候。”
“人家在迫不及待的等着跟我签约呢！！”
听着雷方春字字诛心的羞辱，那个被推举出来的代表，被臊的脸色通红。
“……雷主席，您别说了，这次是我们错了……”
“这次？哈哈哈！这次？！！”
雷方春闻言怒极反笑。
“你还觉得自己只错了这一次？”
“你们这些掌握着国人健康的药企。”
“还觉得自己只是疏忽了这一次？！”
“砰！”
雷方春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笑容尽去，只剩下满脸悲愤。
“二十年前，中医陷入困境时你们在哪？！”
“各国外资，不遗余力、不择手段的收购古方时，你们在干什么？！”
“背靠着国家的支持！”
“依仗着本土的优势！！”
“老祖宗，都把饭喂到你们嘴边了！！”
“瞅瞅你们吃下去了几口？！”
“现在跑到我我面前摇尾乞怜？！”
“不觉得太晚了了么！！！”
听着雷方春愈发激烈的指责，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代表，几乎有些撑不住了。
但还是强忍着掩面而逃的冲动，继续乞求：
“雷主席教训的是，我们确实亏欠良多！”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太过重要了！”
“还请雷主席三思啊！”
见对方被自己如此羞辱，都不愿意退去。
雷方春眼神中莫名闪过一丝赞赏，于是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的开口道：
“这会知道着急了，你还算是个人物。”
“看在你不愿退缩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报价的机会！”
药企代表见雷方春语气松动，赶紧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斟酌着开口：
“一千万！！”
“我们公司愿意出资一千万，收购这个药方！”
雷方春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低头苦笑。
见他神色不太对，药企代表赶忙加价：
“两千万！两千万怎么样？！”
“这几乎是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单笔交易了！！”
结果，雷方春脸上嘲讽之色更浓了。
药企代表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身后同样急切地几家代表，咬了咬牙！
自作主张的狠心道：
“我们几家企业，联合起来！”
“共同报价五千万！！”
“并且承诺，以后将会全力支持中医的发展！！”
“一定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着他们的报价，原本还觉得气氛有些异常的江田立刻放下心来。
只要雷方春不是傻子，十亿和一亿，谁都分得清轻重！
至于那个不值钱的承诺。
我们倭国药企可是一直都很支持中医的发展的！
只不过成果，要优先归倭国所有。
五千万，确实不少了！
几个古医门派的代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在雷方春的刺激下，这些药企代表，居然愿意花五千万购买一张药方！
要不是实在跟雷方春不合，他们都想站起来催促他接受这笔交易了。
“五千万啊！”
“大手笔啊！”
听着对方的最终报价，雷方春终于收起了脸上的嘲讽的笑容，神色有些郑重。
挥手把对方赶回座位，雷方春这才怅然的继续开口：
“看来这是你最大的权限了。”
“放在以前，也算是你们这帮无利不早起的商人，难得大方了一回。”
“可是……”
雷方春的声音越发低沉：
“你们知道倭国人的报价么？”
“人家倭国人……”
“出价十个亿！”
再次提高的声音，和倭国惊人的报价，一起吓了所有人一跳！
随着现场喧哗再起。
原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的尤其代表们，像是被突然抽去了脊梁骨。
各自软倒在座位上。
“十个亿？！”
这次，连杨鸿都震惊了。
上次见到十个亿的时候，还是在一部搞笑电影里……
自己这药方这么值钱？
但是对方，不可能拿到自己的真实药方啊！
按照药理推出的药方，效果不可能这么好吧？
这个雷方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鸿越发感觉整件事有些不对劲了。
“十个亿啊！”
吃瓜群众们也彻底被倭国的报价惊到了！
那药方要是在自己手里就好了！
但是，自己能不能顶住倭国人的诱惑呢？
“动手吧老爷子！”
唐翼鸣见身边的赵老爷子依然不动声色，有些焦急的请示道：
“十个亿啊，看来姓雷的是铁了心要促成这次交易了！”
唐翼鸣扪心自问，自己还真未必能抗住这么大的诱惑。
何况是一向钻进钱眼里的雷方春呢。
但是若有所思的赵老爷子，却微微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久经世故的老人，敏锐的感觉到了雷方春的不正常。
如果真想交易，直接现场签约就好了，何必这么多废话？
而且，雷方春刚才那番慷慨直言，也帮老爷子抒发了一口恶气。
这么看起来……
怎么像是在为中医击鼓鸣冤啊？
赵老爷子的眉头越皱越深……
场中唯一感到兴奋的，只有那些死心塌地跟着雷方春混的家伙们。
之前那些壮阳药都能分红几十万。
这价值十个亿的药方，那得分红多少啊！
雷方春的拥趸们，激动的互相看了一眼，果然没有跟错人啊！
“呵呵，现在，大家对这场交易，还有什么疑问么？”
见大家议论之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
单从眼神来看，想让自己死的人好像更多了。
不过，事已至此，雷方春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那么我们就要恭喜江田先生，力压群雄，成功拿下收购药方的资格！”
摄影师们再次把镜头对准了面无表情的倭国代表。
这次，江田义季连表面的礼貌也不想维持了。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看着发言台上的雷方春，目光晦明不定。
“看来我们的不礼貌，让江田先生很生气啊！”
雷方春再次发言，把镜头移回到自己身上。
“没关系，江田先生稍安勿躁，很快就到你了。”
然后雷方春十分放松的，把自己的上半身，靠在桌子上桌子上。
像是跟老朋友聊天一样，一边回忆着什么，一边悠悠的说道。
“在正式签约之前，我免费，请大家听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学中医的小伙子。”
“他本身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一家养大。”
“师父师娘，待他如同亲生儿子。”
“他倒也算争气，二十来岁，就已经是中医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师父的朋友误中歹人奸计。”
“那朋友虽然侥幸脱险，却被歹人拿住了把柄。”
“歹人借此逼迫那人交出，家中的祖传药方。”
听到这里，江田义季神色愈发严肃，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眼神悄悄地扫过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员。
“但那药方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几乎能左右整个中医界的存亡。”
“交出秘方，整个中医界，将不复存在。”
“不交秘方，歹人公布把柄，能够整合整个中医界的大家族，将威信尽失。”
“朋友走投无路之下，找到孤儿的师父，商量对策。”
“贼人势大，不拿出足够他们动心的条件。”
“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人的。”
“最终，两个好友商议，假意以师父家的另一份珍贵秘方作为交换。”
“骗取关键把柄信物。”
“然后尽可能的夺回秘方。”
“所幸，明面上，师父家的秘方比朋友家的更加珍贵。”
“那些歹人，也不清楚朋友家药方牵连着秘密。”
“自然同意了交换的请求。”
“想法自然是好的，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师父和朋友，打着那把柄信物的主意。”
“歹人们，也贪婪的想要一吃两家。”
“结果，虽然成功拿到信物。”
“但是师父家的药方也落入敌手。”
“师父让好友带着信物先行离开。”
“自己则和孤儿留下周旋，以图抢回药方。”
“虽然，两人试图拼上性命，却也无法留下拿着药方的歹人。”
“师父也为了保护徒弟，身受重伤。”
“等到好友，带人赶到，只是堪堪救下了濒死的师徒两人。”
话到这里，观众席似乎隐隐传来啜泣之声。
只是大家已经被雷方春的故事彻底吸引，并没有人分心去查看。
“事后，那个足够震动整个中医界的秘密没有泄露。”
“但师徒二人，却为此担上了卖祖求荣的骂名。”
“若非好友请求家族庇佑，师徒二人险些被逐出中医界。”
“师父本就在激战中伤到了本源。”
“再加上忧愤攻心，没两年就离开了人世。”
雷方春追忆着往事，讲完了整段故事。
有不少熟悉他的人，已经明白他是在讲自己本人。
尤其是郎家母女，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郎晓薇望向雷方春的眼神中，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爱恨交织。
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雷方春也不再掩饰心绪，看向师娘和爱人的目光中，也尽是愧疚和不舍。
但他还是尽快收拾心情，故作轻松的笑道。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很熟悉了。”
“孤儿见识了那些歹人的高明手段。”
“自知不是对手，在中医圈子的排挤下，最终接受了歹人抛来的橄榄枝。”
“从此，医学界。少了一个后起之秀。”
“中医协会，却多了一个纵横捭阖的……”
“雷！方！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