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中军帐里的左贤王拓跋翰顿,此刻正对着族弟拓跋宇彦的尸体抱头痛哭,他也是刚刚才得知,拓跋宇彦死在了大乾边军手中,尸体直到片刻前才运送到。
“那人自称玉宁关杨毅,好生厉害,几百骑兵就冲溃了大部,手中一杆大枪只是那么轻轻一挥,数十名亲卫就被打上了天,大帅只是被轻轻一刺就……”
“够了!我让你们保护我弟弟,不是让你们失败之后,还在我面前来夸耀对手的厉害!”
生性狡诈的拓跋翰顿,即使对外人再怎么无情算计,但是对族弟是真情流露,伏在拓跋宇彦尸体上痛哭的身子立直,拔出腰间弯刀,就将那名鞑鞑兵砍死。
正在这时,有人进帐禀报,说是勇士“忽雷儿”带人攻破了城门,正在冲击山阳关。
“好!老天都在助我‘宇彦’报仇!传!擒杀杨毅者,赏万金!封千夫长!”
拓跋翰顿咬着牙说出这番话来,失去亲人的愤怒,将他平时的狡诈都掩盖了下去。
立即就有人将命令传下去,整座戎狄大营都沸腾了,要知道这位左贤王拓跋翰顿,平时跪舔戎古族,将大量资源财富都进献给黄金家族了,鞑鞑族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穷困潦倒,好不容攻入北洲,分封了一府之地,却也是最边陲的穷困之地,他手下的兵卒根本没捞到什么好处。
此时,忽雷儿自己数百私兵冲进了城门,又有左贤王的“封赏令”传出来,才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无数鞑鞑族中精锐游骑疯也似的跟着冲了进去。
“追啊!杀过去!抓住头领杨毅,左贤王赏万金,封千夫长!”
拓跋翰顿对下面的人也一直是斤斤计较,小气得很,这次难得有如此丰厚的赏赐,只是听闻,这些鞑鞑族人便都眼红了,眼看着忽雷儿都冲进了内墙,也不管什么阵型防卫,整个大营的鞑鞑游骑都一窝蜂的冲进了山阳关中。
拓跋翰顿的营盘立即如同打翻的棋盘一般,无数颗棋子乱糟糟的跟随着忽雷儿一起踏入陷阱……
杨毅骑着狼王黑沙,早在外墙城楼上等着,直等徐世忠带着最后人马逼近,这才一挥手,数十名黥面军一起用力转动绞盘,在一步一步的拉动绞盘时,两侧山壁用来顶住挖空山岩的巨木被纷纷扯动,一时间全部掉了下来。
外墙城门的绞盘在上次杨毅争夺城门时,被他以巨力扯断,为此他还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伤,惹得伊菲扎娜又是一阵啰嗦。
后来杨毅布置两侧山壁的“崩坏陷阱”,索性就借用这个绞盘来当做启动机关,这绞盘转动,两侧滚木落下,却未能阻挡进入山阳关的戎狄大军分毫。
杨毅也不在意,让众人纷纷下了梯道,会合徐世忠一起,跟上后撤的队伍。
随着山阳关中大量的战马奔腾,两侧山壁在剧烈的地面震动下,开始有了一些裂纹,长年累月的积雪从裂纹中稀稀落落的洒下,逐渐将裂纹扩大,紧接着挖空的岩石仿佛失去了重量,忽然从两侧山壁滚下,巨大的声浪混合无数山石泥土,就像天崩地裂一般,往中间的山阳关里填了进去。
忽雷儿正带着数百骑兵刚刚从外墙中冲出来,他的私兵都是步卒,早就不知甩到哪儿去了,身边的这些都是鞑鞑游骑中骑术最好的精锐。
才刚刚踏出外墙城门,身后就发生了巨大的轰鸣,强大的地面震动,让他这一股骑兵战马都纷纷腿软跪倒在地,连先天境的忽雷儿在毫无准备下被甩飞下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原本好端端的山阳关,忽然就像天空中掉下一块大石头,直接被填平了,左贤王那数万跟随自己的大军,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眼前的只有不断崩溃垮塌的山岩峭壁。
“跑!快跑!”
忽雷儿惊慌失措,别说他只是个先天巅峰,就算是武学宗师来了,也得殒命在这天塌地陷之下。
忽雷儿反应极快,扯住“奔雷驹”翻身上马,然后飞也似的向山道外跑去,此时也顾不上疼惜战马了,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抽打在“奔雷驹”的屁股上,后者便吃痛狂奔。
就在这个时候,他本能的觉得手臂碰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瞧,更是魂飞天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名干瘦老者站在他背后。
“你是谁?”
下意识的,忽雷儿喊出了母语。
那名干瘦老者满脸不悦,他还以为这个戎狄将领在骂他,一脚踹向他后心,忽雷儿直接被这股脚力给踢飞,滚在了山道边。
“三昧境!”
临起飞前,忽雷儿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随即很快就被山道两侧滑落的积雪掩埋,眨眼间巨石滑落,将他狠狠压了下去。
干瘦老者也不坐下,只是站在奔雷驹的背上,不断用脚下内劲刺激奔雷驹向山道外奔跑,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老者内劲支持,奔雷驹极力狂奔,一口气在整条山道奔溃之前,冲出了山阳关的山道,随即一口血沫喷吐,直接倒在了雪地上。
“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原本深邃的山道在大量的山岩泥雪滑落下被彻底掩盖住,就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一座被开辟出来的山阳关一样。
干瘦老者微微跳起,半空中转了一个圈,稳稳的落在地上,他脸色阴沉的望着前方,只见在他前方百多米处,杨毅、徐世忠、张奎、方震、裴红月等人,还有数百黥面军正等在那里,稍远一点的,黥面军的大部队也驻足停下,随时准备回援。
战马受到山崩的惊吓,又被北疆风雪所激,不断的打着响鼻,已经达到内息境的骑士,稍微渡过去一些内力真气,为战马抗寒,整个战场再也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双方端详良久,还是杨毅先开口问道:“你就是在藏在山阳关中的三昧境武者?”
“你就是袭杀了王肃庭,夺走那件东西的杨毅?”
干瘦老者冷笑一声,丝毫不将这“千军万马”放在眼中,作为武学高手,天下虽困,却无处不可去,别看北洲已经被烈阳帝国占据,但是三昧境武者视同无物,来去自如。
“敢问可是仓绫府童家老爷?”方震忽然眉头一皱,拱手问道。
“哼!你倒是有眼力!老夫童劲松!既然认出了我,只要你们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不伤你们性命,放你们离去,不过……你的这匹坐骑得留下,借老夫代步行路。”
干瘦老者微微一笑,显然多年不在江湖,还能被江湖后辈一眼认出来,这让他很得意。
“仓绫府童家源自仓山派一脉,童劲松20年前已经是三昧境的高手,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堂,然后在仓绫府自立门户,如果得罪他,怕是背后的仓山派不肯罢休……”
方震作为地镜司观察使,一直在江湖中行走,对于这些门派人士十分熟稔,仓山派还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但在仓洲、新洲、衮洲一带颇有盛名,皆因门中连同掌门和6位长老一起,都是武学大师级的天人境高手,江湖称谓“仓山七宿”。
“童劲松就是‘仓山七宿’其中之一姚北辰的弟子,别看他尽显老态,枯瘦如柴,但实际上也只有50多岁,20年前为了在江湖中闯出名堂,自立门户,没有少与各派高手争斗,因此落下了不少暗伤,以至于20年来实力一直止步不前,只能号称‘天人之下我无敌’。”
方震略带嘲讽之语在杨毅耳边小声说着,童劲松来这里做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却从种种迹象猜测出来,童劲松怕是不怀好意,先不说杨毅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身边不但有“红月郡主”这样的皇族,还有徐家后人这样的忠国名士,他就算屁股再歪,也知道要怎么站队。
“小狗崽子!不要以为你是地镜司的人,我就不敢动手!王朝鹰犬而已,杀你如屠狗一般!”
尽管方震已经很小声了,但这种“小声”在三昧境高手超绝的“耳力”前,就和大声喊出来没什么区别,童劲松顿时震怒,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挑衅他了。
地镜司与江湖人士向来不对付,就算是杨毅也是略有耳闻,尤其是童劲松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为了什么东西而来。
“到底谁是一条狗,怕是不好说吧?方观察再怎么听令行事,那也是皇权特许,办的事情也是为国为民,童前辈出身名门,却甘愿为了钟粟一句话自仓洲千里奔波,就为了拿一件东西交差?”
“呵!不知道令师知道童前辈所作所为,会不会也称上一句‘小狗崽子’!”
杨毅微微眯眼,直接怼回去,别说他已经把东西送给了裴红月,就算是放在身上,也绝不可能给他。
“大胆!”
童劲松脸色一变,身体忽然如炮弹一般向杨毅冲去,半空中一只拳头便砸了过来,那拳罡在他手中不断放大,好似一柄重若千斤的大铁锤,还隔着十数丈远,杨毅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饶是狼王黑沙双爪紧紧抠住雪地,依然被拳罡劲风带动向后缓缓滑动。
飞龙枪法·天将奔烈!
杨毅大喝一声,丈二明阳槊猛的向前一戳,正中这拳罡中心,巨大的力量与拳罡碰撞,震得丈二明阳槊嗡嗡作响,一股强猛霸道的拳劲顺着槊身直冲杨毅内腑,狼王黑沙不断后退,直到7尺而止,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饶是杨毅体力过人,受此一激,也觉得内腑剧痛,纯阳真气喷涌而出,才堪堪抵御住童劲松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
好在拳劲虽然霸道,却没有类似“噬血极阴指”那般阴损狠辣,在内腑一阵冲撞后,才与杨毅的纯阳真气互相抵消,但杨毅免不了脏腑震动,受了一些内伤。
这就是先天境武者与三昧境武者在本质上的区别,先天境武者虽然凝练罡气,既可以用来护体,也可以用来攻敌,但终究只是一种工具,只是增加了攻防属性而已。
三昧境武者却不同,能够将罡气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气随心转,心与意合,罡气就像是他们的手臂一样,不但可以调动浑身罡气,让它在形态上肆意放大或缩小,也可以顺着敌人的兵器侵入肌理脏腑,如同有着自己生命一般,在敌人身体里顽强的进行破坏。
这就是为什么裴红月被三昧境武者偷袭之后,伤势久久不愈的原因,最后若不是借助“万法根源轮回经”,这股克制她的极阴寒毒,说不定会在她体内留存一辈子。
与扎克拉的指罡不同,他在运用罡气时,是极力缩小罡气,使得如同针眼一般,几乎无物不破,连四阶装具金丝内甲都不能阻挡分毫。
童劲松的拳罡却是极力放大,最后能如同乾坤大鼎一般,这不仅仅是形态上的变化,拳罡之中会吸收四周的空气在罡劲中不断压缩,使得拳罡重如泰山,威力惊人。
杨毅闷哼一声,口角不自主的流下鲜血,他用手背擦去鲜血,抬手阻止了正欲动手的众人。
童劲松借助杨毅的一槊之力,在半空中停顿下来,翻身落地,不也是抑制不住地退后半步,他微微皱眉,却当做无事一般道:“能够以通脉境挡下我这‘大仓开山式’,你倒也能算得上是武学奇才了。”
“何须多言!看刀!”
杨毅将丈二明阳槊顿地而起,足尖轻轻一踢黑沙背脊,黑沙知机的后背一塌一耸,杨毅运转“龙行虎步”翻身而下,借助黑沙的腰背之力,一步踏出便是数丈距离,魉皇刀骤然出手,暗红色的刀身划过一抹血芒,向着童劲松当头劈下。
“原来是个瘸子!”
童劲松开口取笑,好似浑不在意,单手一抬,食指、中指相扣,罡气附着,半空中便突然出现了同样动作的一只巨大手掌,欲要将魉皇刀直接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