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作者:芈黍离   苟秦最新章节     
    四月十三日,关于河东战役以及河东郡现状的一系列详细汇报,终于呈至苟政的案头。
    雍州刺史府堂间,几乎一字一句阅读完苟雄、苟武的联合汇报后,苟政那沉凝了一个月的面庞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环视一圈,冲左右道:“氐贼已退,我事成矣!”
    即便再陈旧没落,长安依旧是天下有数的大城,而入主一个多月后,苟氏集团下属的职吏队伍,也随之充实扩大不少。当然,能居府堂议事的,都是有一定地位的文武。
    此时堂间,除苟安、苟范、郑权、杨闿这些心腹下属之外,还多了几张新面孔,比如杜郁、徐盛、曹苞,还有柳恭。
    当初,苟军兵临霸水,长安在望,杜洪率众弃城而走,而杜郁选择与其兄分道扬镳,率领部曲归顺。虽然杜郁的投降,并不影响苟军进长安,但从客观上讲,对苟政还是有一定功劳的。
    至少,让苟军省了些麻烦,减少了进长安的伤亡与阻碍,同时使长安完整地交到苟军手里,保住了许多杜洪下令焚毁的建筑、物资及籍档。
    就冲着这些表现,哪怕杜郁乃是杜洪之弟,苟政也给予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入长安之后,杜郁则显得更识时务,他所部将士,除了亲兵扈从,剩下吏卒,如数交给苟政处理,而这种“坦荡”的举措,或得了苟政的好感,任其为左司马,参赞军政。
    同时,杜郁毕竟出身京兆望族,他的投诚,也显然起到了表率作用,对其他京兆乃至雍州郡望,也有巨大安抚效果。在苟政新接纳的关西职吏中,有不少都是受杜郁影响的。
    徐盛,便是杜洪委派的潼关守将,投诚苟雄西进与苟政会合之后,苟雄自无毁诺的道理,将之举荐给苟政。
    而苟政对此人,本就存有好奇之心,一番交谈之后,发现此人确实很有见识,允文允武,还当过美阳令,于是果断将之收入幕府,任为从事中郎,并且有实职差事,与杨闿一道,处置长安民政事务。
    至于曹苞,虽然过去才能、德行普通,像个乐子人,但进关中之后,便表现得十分积极,帮助苟政招降纳叛,三辅地区,有好几个县都是曹苞帮苟政说服,献上降表。
    同时,曹苞还从京兆曹氏,动员了几名族人,一并投靠苟政。就冲曹苞这份表现,苟政也有所回报,任其为刺史府典客。
    入长安后,还是有一些三辅豪杰主动来投,对于这些人,苟政基本照单全收,但如何任用却要加以区分。苟政将这份差事交给了苟范,曹苞则负责对这些人的“后勤”工作。
    相比之下,苟政最看重的,还得是柳恭!虽然他身上也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但从蒲坂渡口开始,有过一些深入的交流,柳恭也数次表达臣服之意,苟政方放下心头的那点芥蒂,正式接纳他。
    一个多月间,柳恭作为苟政的使者,奔走雍州郡县,替他招抚士民,成效显著。最大的功绩,便是说得北地太守辛谌来投。
    辛谌,出身北地辛氏,杜洪据长安时,也在北地起事,率领士民,驱逐羯赵将吏,占领泥阳,被杜洪委任为北地太守。
    柳恭与辛谌之间,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但依旧携三两僮仆,前往泥阳,说得辛谌来归,让苟政的势力,在长安三辅之外,又点亮了一个郡。
    还有一点,辛谌与苻氐麾下从事辛牢,盖出同族,还是堂兄弟。
    可以大胆地做个预测,只要苟政能够真正在长安扎根下来,随着他对关中统治的整合加强,吸收关西士民人才增多,那么早晚有一日,苟氏集团与枋头集团下属,是会有很大一部分重合的。
    毕竟,苻氐下属的关系士族郡望,覆盖面可实在不小。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两股势力之间的矛盾,将更加激烈,当然那限于苟氏与苻氏之间,同时两股势力也将具备融合的可能,前提是苟与苻,二存一......
    而有说服北地郡的功绩,再兼西进以来的苦劳,苟政也终于尽弃前嫌,名正言顺地接纳他,任其为典农,代表刺史府,负责渭河屯田的组织联络事宜。
    河东柳氏,有过辉煌,也有衰落,后者更与苟政有直接关系。作为柳氏的话事人,不可否认柳恭的才干,这是个治事经验十分丰富的士人,深谙统治之道。
    入长安之后,柳恭对如何收治关中,就准确地提了三点建议:军、粮、名,每一条都说在苟政心坎。
    而随着这新一批士人的加入,苟氏集团的草台班子,也越来越像个样子了。
    堂间,苟政将河东的军报传示众人,在“恭喜主公”的道贺声中,苟政那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相比之下,反是僚佐们,激动难已,尤其如杜郁、徐盛这种新降之人,更是目露异彩。
    以他们的见识当然清楚,苻氐大军被击退了,河东危机得到解除,等苟政回首西顾,以苟军在关中的实力,单拎出来,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长安,苟政能够坐稳了!这是杜郁、徐盛等人,心头难以遏制的念头。
    同时又难免感慨,苟氏的运道,的确太好,好到让人惊奇。十几万梁犊叛军余孽,就他们这几千人活下来了,不只活下来了,还能逆势而起,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连长安都占了。
    当苻氐大
    军来袭,明明局势已经十分凶险,关西那些雌伏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了,苻氐居然自己出问题了。这样的运道,难道不是天助之?
    事实就是,比起战场上的胜利,这种神奇与天运的加成,更能征服人心!
    当初在茅津之时,面对羯赵的围剿大军,将士不安,就是苟政大胆拿石虎之死以惑众,效果显著。
    此番,也是一样,从得知枋头之乱的消息之后,苟政便使人大肆传播这则喜讯,雍州至少长安士民的焦虑、猜疑、动乱,立刻消除了一大半。
    “元衡,你使人将河东大捷的消息,抄送各地,布告士民,这等喜事,该让关西军民,一起高兴!”苟政偏头,冲苟范吩咐道。
    “诺!”苟范应声,笑容满面。
    “衡平,山东那边的情况,继续盯着,任何变故,都要及时汇报!”苟政又看向侍立于侧的郑权,严肃道:“既然冉闵这头恶虎都动手了,不在苻氐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岂能松口,只盼他咬得狠些!”
    郑权应命。苟安居下首座,闻此言,不免幸灾乐祸道:“苻氐贪心不足,袭击河东,欲抄我后路,险些坏主公大事。如今先有麻秋之乱,后有冉闵南侵,这难道不是报应?”
    闻之,苟政也笑了笑:“我现在感兴趣的,是苻健回师后,如何对付冉魏!”
    河东之战的战果中,最让苟政喜悦的,大抵就是对苻氐精锐的严重消耗,对其有生力量的大规模杀伤了。苟政可是带着苟军一路发展崛起的,当然明白,苻健在河东之战中,究竟损失了些什么。
    可以说,经此一战,他对苻氏与枋头集团的忌惮,少了一大半,至少短时间是这样的。只可惜,河东毁于战火,怎么想,怎么心疼,但都不妨碍对参战的苟军将士们予以崇高的认可与嘉奖,尤其是苟武!
    “此番能退氐军,固有枋头生乱的原因,但河东将士英勇奋战之功,亦不容抹杀!传令褒奖,善加抚恤犒劳将士,另外将功劳拟定,上报长安,今后当另做酬功犒赏!”
    苟政这话是对杨闿说的,郭毅不在,杨闿倒成了苟政麾下最重要的文吏了,帮他处置了繁务琐事。
    交待完毕,苟政重重地吸了口气,腰杆也挺直了,他这番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众人也都下意识肃穆起来。
    看着众人,苟政郑重地道:“诸位,苻氐受此重挫,短时间内绝难恢复,再对我军造成威胁。接下来,我们可以安心地招抚士民,经略关西了!”
    ......
    可以说,四月剩下所有的日子中,苟政依旧采取稳妥办法,守在长安,经营长安,并未大力推进关西攻略。并且,他相当一部分精力都放在河东战役的善后事宜上了。
    河东一役,军事上虽然取得了耀眼的成绩,但从苟政的视角看来,苟军与氐军之间,实则是两败俱伤。打烂的河东,短时间内,非但不能成为他的助力,支持他经略关西,反而成为了一个负担。
    苟政寄予厚望的夏收,基本宣告破灭,困扰他的粮食危机,非但难以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满目疮痍的河东,也需要重新收拾,这些都需要投人物力。
    而西迁的那些屯、流民,也需要重新安置,平白多出几万张需要救济的嘴,其中的物资压力,让苟政想想都头疼。
    不过,情况再严峻,还能比苻氐大军侵攻时困难吗?苟政能做的,只能是从从容容的,一步步解决,而越发强大且名声已经足够响亮的苟军,也给了苟政足够的底气。
    对河东的善后安排,不外乎军民二事。军事上,苟政依旧留苟武驻守,凭他在此战中表现出的素质,以及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已经足够震慑周遭势力,保证一个安全的内外部环境。
    在此基础上,重新恢复河东郡的生产经营秩序,则成为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夏收虽然毁了,但秋收还有希望,河东的民与田,也需要人收拾整顿。
    这个任务,苟政大胆起用了两个人,东垣县长王卓,以及柳璩。王卓在河东战役前后中展现出的政务及组织能力,相当出色,尤其是组织难民,袭扰氐军后路,深深地打动了苟政。
    虽然在苻健撤军过程中,他为苻黄眉设计埋伏,所率之众覆没,本人也几乎丢掉性命,但瑕不掩瑜,已经很好打通了他在苟氏集团的上升之路。
    而得知王卓的表现后,苟政也予以丰厚的回报,直接擢其为河东太守,全权负责河东民事。这可不是名义上的,既给权,还给人,逃到蒲坂的河东士民,除了苟军将士家属之外,没渡河者,全部交给王卓统管,足足有两万多丁口。
    苟政给王卓的委任状中,就提出了一点要求,让他对那些丁口,善加组织,重建家园,恢复生产,养活他们。除了支援一部分口粮、工具、牲畜之外,再无其他支持,待秋收之后,他还要从河东调粮.....
    苟政的要求,可谓苛刻,但王卓毫不犹豫应下了,不管怎么样,先把权力地位拿到手再说,否则,那么积极、拼命是为了什么。
    至于柳璩,用他的原因则更简单了,一直以来,他表现得都比柳恭这个弟弟识趣,柳恭都能接纳,何况其兄。
    同时,河东此役损失惨重,但多是苟军
    直接管辖的军民、土地、财产,河东境内残余的豪右虽也受到影响,但程度较轻。
    河东郡要恢复,仅靠苟军自身怎么行,这些郡内豪右,也得跟着出力才行。只不过,河东已经被苟政视为真正的治地了,管理方式方法上,也得注意了,因而,如何动员河东的本土势力,苟政交给柳璩来做,给他的职位是河东长史。
    军事、民事之外,以当下的惨淡情况,河东对苟政最大的价值,也进一步凸显出来了:解盐!
    随着夏季的到来,南风大起,越过吴山进入涑水盆地,又到采掘解盐的时节来了。而河东盐事,苟政一直都是独立管理的,战事结束之后,此前委任的盐监苟材,便在第一时间奉令带领下属的盐工,入场制盐。
    解盐,将是苟政解决粮食危机的一大利器,这可是硬通货,能够换取的物资,可太多了。去年还只拥有一个河东,如今,长安在握,势力辐射的范围之内,能够交易利用的资源,只会更多。
    而关中这边虽然也经历了战事,但广袤的渭河平原上,其产出绝非河东一隅可比,关键只在于,如何发掘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