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花姨回到家躺炕上休息。
闺女结婚,高兴中带着不舍,婚宴上喝了两杯,回到家身子晕乎乎的,几分钟就打起小呼噜,常威给炕和炉子都加了煤。
看到小鱼趴在小书房桌上睡着了,抱到罗汉床上盖上毯子,给火墙和炉子都烧起来。
搪瓷缸里泡红枣红糖水,放在炉子上温着。
回到后院,岳母娘已经回家了。
陈琳出了月子,岳母娘一个礼拜过来两次,主要看看常九安。
陈琳正跟安安说话,看见常威进屋,娘俩都笑了。
“你儿子啥都看不清呢,听见你回来就笑了。”
“妈妈笑了,儿子也开心跟着笑呗。”
“你就会哄我。”
常威脱去外套,擦了擦手和脸,到床上抱起安安,搂着陈琳。
男人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如此,娇妻憨儿陪伴,寒冬里热乎乎的房间,愿岁月安好。
陪着陈琳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中间胡香织过来看了一眼,常威麻烦嫂子到前院做个晚饭,晚上两家一块吃。
胡香织平时好琢磨做菜,家常菜的厨艺非常拿得出手,要不是看霍启发烦人,常威都想让她们搬过来住。
晚上,花姨小鱼到后院吃的,霍启发两口在干爹王大爷那屋吃的,理由是后院有孩子,人多怕吵到孩子。
常威和小鱼剥莲子和桂圆,花姨和陈琳逗孩子玩。
不一会儿,陈琳困了,常九安跟着一起打哈欠。
“这孩子,他妈妈做啥动作,他跟着学,刚两个月就疼妈妈。”
常威听不下去了,从哪儿看出来疼妈妈?饿了就闹人,一点不省心。
穿好外套,拿着手套帽子,把花姨和小鱼送到前院。
“爸,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给你妈弄点燕窝去,你和奶奶也吃点,那玩意适合女的吃。”
天空洋洋洒洒飘雪,黑幽幽的天空,黑点渐渐清晰,几米高处变成雪花,万籁俱寂。
小鱼嘱咐了一句:“下雪了,爸你路上注意点安全。”
常威没骑车,雪天骑车速度还不如他奔跑,下雪天路上鬼影都看不见一个。
身体越来越强大,骑车四十分钟的路程,半小时就跑到一栋筒子楼前。
凭借着听力,上到二楼东向最把头的门前。
罗家分开住,还是凭借关系分了几套房,罗胖子和张小娅分到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厕所在室内。
只有张小娅哄孩子的声音,温柔的声音讲着童话故事。
常威闻到房间里张小娅洗头发的味道,还有温着饭菜的味道。
转身下楼,在楼道阴影处钻进空间。
看着刘长春的尸体,死不瞑目的样子,常威笑了一下。
这家伙还用狠话试探敢不敢杀他,手脚都废了,就没想让他活着离开,尤其是老张派来的人。
半小时后,一个臃肿的身影打着晃走过来,身上带着酒气,常威看清罗胖子的脸,老了十几岁,满脸胡茬子,一副落魄凄苦相。
等罗胖子走进楼道,常威二话没说掐住他的脖子,塞进空间。
常威站在燃烧的衣服和棉袄火堆旁,几百米外,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顺着血腥味跳到空地,谨慎检查了一圈,派了一匹狼试探吃碎肉块。
很快一群狼围上去,这熟悉的味道好几年没吃到了。
常威用雪把烧成灰烬的碎渣掩盖,鼻腔喷出一尺长的白气。
应从仇眦尸山上,一夜千里卷飞雪。
“小娅,对不起,这个时代,勇者拔刀向死而生,方可死中求活。”
后院厢房门帘掀开,常威没拉灯,脱下外套和鞋子,进卫生间用凉水擦了身子,穿着秋衣秋裤出来,把炉子和火墙又烧了一遍。
炉子上盆里的水下去一小半,又给填满。
床上常九安睁着眼睛,小手乱舞。
抱起来闻了闻屁股,没拉,尿了。
五分钟换好尿布,抱着常九安坐在炉子旁。
常九安有个坏毛病,半夜醒来就要常威抱,也不知道怎么就记住常威的味道。
不哭不喊,就是咿咿呀呀吵得陈琳睡不好。
低沉的嗓音,带着夜的迷幻轻轻哼唱:
“有位母亲昙花一现,你是夜晚的一部分,谁是黑夜的母亲。
鸟叫不定,像小鸟奉献给黑夜的嘴唇。
在门外黑夜的嘴唇,写下了你的姓名......”
张小娅从沙发上醒来,打开房门,风雪让她打了几个喷嚏。
黑夜无穷尽,白雪越来越暗,被黑夜吞噬。
房间里孩子嚎啕大哭,关上门回到房间,轻轻哄着孩子。
眼角豆大的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停,她的心很慌,仿佛有怪兽撕咬她的心,她就是难过的想哭。
兔年尾巴立春。
花姨看着日历,回头对常威骄傲说着:“龙年没有春,结婚的女人容易当寡妇。我给你姐定在兔年多好。”
“妈,您这是封建迷信,这话让闵家听到多不好。”
常威把麻仁金丝跟小米粥混一起,呼噜呼噜喝干净。
麻仁金丝混小米粥吃完,胃里总泛酸水,但是还喜欢这么吃。
“家里人唠唠,你还怪敏感的,年礼都准备好了?你岳父家,还有你姐那边。”
花姨给陈琳剥了鸡蛋,另一个鸡蛋挤了蛋黄给陈琳吃。
常威把蛋黄分一半夹烙饼里,小鱼不太爱吃蛋黄,花姨不知哪儿听说小孩多吃蛋黄,每顿都让小鱼吃个蛋黄。
没办法,只能自己这个爹帮闺女分一半。
全帮着吃不行,花姨会生气。
“年礼都预备好了,陈家我带小鱼去送,我姐家我送还是您去?”
“我去吧,打从你姐回娘家那天算,也有二十来天没照过面了。”
2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大寨之路》的报道。
介绍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大队在贫瘠的山梁上,艰苦奋斗,发展生产的事迹。
今年开始,全国农村掀起了农业学大寨运动,加上2月还有石油部关于大庆石油会战的报告。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起,成为一个时代的宣传主流。
2月12日,腊月二十九是除夕。
少一个常蕤,多了陈琳和常九安,花姨心情整体是愉快的。
家里人口越来越多,人丁兴旺,富贵绵延。
干爹特地去澡堂从上到下拾掇了一遍,年轻了好几岁,胡子和脸都刮了一遍。
轻轻抱过常九安,一老一少互相看着,王大爷唔唔发着声音,常九安蹬着腿乱抓。
经过这一阶段常威带孩子做示范,证明孩子不用穿太多,花姨坚决不同意少一件,勉强答应安安和大人穿一样多。
常九安从小被子里放出来,开心地嗷嗷啊啊好一阵。
“爸,小孩子一点都不好带。”
小鱼刚才抱安安,被臭小子踹了几脚,现在胸口还疼,头发也被薅下来一把。
“等他上幼儿园你揍他,打弟弟要趁早,大了你就打不过了。”
陈琳捶了一下常威后背,“瞎胡说,姐姐弟弟打什么架?你跟你姐姐打架吗?”
“我姐?她跑不过我,她就会告状找妈揍我。”
“赶紧端菜去。”花姨声音插进来,“都当爹了还爱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常威跟小鱼和陈琳对了下眼神,做了一个憨豆的鬼脸走了。
常威一走,花姨扑哧笑了,“小时候总说我偏着他姐,心里不舒服,什么都要跟他姐争个高下,后来上学争第一,再后来......”
“后来就长大了,娶妻生子。”花姨对岁月过往有些唏嘘。
常九安今晚很赏脸,喝了一小瓶奶粉,陈琳可以放开肚子吃。
常威帮陈琳和小鱼挑鱼刺,花姨和干爹守着安安。
陈琳提议,“放点炮仗吧,安安第一个年,过得热闹点。”
女人有了孩子,会借着孩子完成自己童年的遗憾。
花姨不让把孩子抱出去,就隔着玻璃让安安看,两个半月孩子能看清啥,随她开心吧。
陈琳和小鱼放了点烟花,最后鞭炮让常威来放,两个人捂着耳朵兴奋地叫着。
这一刻她们是两个自由的女孩,敢爱敢恨,敢于对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
吃完饭,全家人围着桌子嗑瓜子,对这一年做了规划。
九点花姨等人困了,陈琳抱着安安回去睡觉。
父女俩围着炉子,按照旧例开始复盘63年。
常威想到影响世界的大事就是今年开始,眉头不展,“小鱼,学校现在还上课吗?”
小鱼想了一下,略有些抱怨,“爸,我都想跟你说了,现在学校不少同学不好好上课,经常旷课去参加活动,老师又不敢管。”
常威把花生瓜子壳扔进炉子里,橙红色带着蓝色火苗,映在父女俩的脸上。
前面就是一团熊熊烈火,由不得你拒绝,必然要从这条路上走下去,撞上红色的火焰。
粉身碎骨?涅盘重生?
常威思考火中取栗的办法,时代洪流就像一场陨石撞地球,毁灭中带着生机,改变世界,重塑世界。
仅仅躲避是不够的,要生存下去,只能先去适应它,再找到规律,为保护自己作准备。
“初中毕业后,你先到厂子里上班,等将来局势稳了你再继续读书。”
“爸,后年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心在小鱼头顶摩挲着,“别怕,有爸爸在,咱们一家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常威听到安安的闹腾声,快速到了后院抱起儿子,回到前院。
这臭小子,别的孩子娇儿恶卧踏里裂,他是睡醒了就到处踢人,常威每天半夜被踹十几次。
“闺女,等他五岁了你使劲打,爸爸打他奶奶要生气。”
小鱼翻了白眼,“我打他,奶奶和妈妈不也讨厌我嘛,你总让我背黑锅。”
“嘿嘿,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
今晚,常威跟小鱼畅想未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不难,人人自行车也不难,家家电视机不是奢望。
未来大山沟里都会通电,也会修水泥马路,火车、邮轮和飞机都会实现的。
今晚守夜人,常威,常红鱼,常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