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的大厅内,一头棕发的女人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脚下的大理石地砖上,巨大的黑秋集团标志向四周延展,黑色的枫叶如一片永远无法散去的乌云,将所有光芒吞噬。
大厅内只有那零碎的脚步声,昭示着其主人极其焦躁的内心。
忽然,大厅中央出现乱码,一道男人的身影逐渐显现。
女人见状赶忙上前,像是有什么要命的问题等不及问对方。
男人站在原地,半晌后睁开那对祖母绿色的眸子。
“怎么样安德烈?见到祂了吗?”女人焦急地开口,满眼期待。
“当然。”
被叫做安德烈的男人浅笑着说道,弯弯的眼中满是欣喜,全然不复方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语气中难掩兴奋,甚至带上几分颤抖。
“是真的,我真的...见到祂本尊了!”
“——那就是说!”
女人顿时兴奋起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之大连指尖发白都没有注意到。
“是的,我们的神——真正存在。”
安德烈面上出现一道裂纹,呼吸逐渐急促,变得极为癫狂!
二人像是有默契般一齐回头,看向远处。
大厅正中央立起一座高台,其上光滑没有复杂的装饰,像是任何陪衬都是侮辱了祂本身的高贵。
一座与活人等身,完全由纯金打造的管理员雕塑立于台上,惨白的光从正上方打下,为其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
由黄金制成的神明站在那里,与整个世界拉开界限,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两人呼吸不由粗重起来,安德烈更是完全不顾自己顶级玩家的身份,踉踉跄跄地上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抬起头,却又像是怕直视心中的天神是一种不敬般半垂着眸。
女人也跟着安德烈的动作跪下去匍匐在地,满脸虔诚与希冀。
哗啦——
此时,两人身旁的暗处涌动起来,无数身穿黑袍的人双手合十,哗啦啦跪了一地,动作整齐划一地向那金身羊头人叩拜。
“不枉我们将集全教之力将你培养为最顶级的玩家,能窥见神明的真颜...真是羡慕你安德烈。”
女人一脸羡慕地说着,又转头含羞看向那纯金雕像的皮鞋尖,若不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亲吻一番。
“祂存在,祂真的存在!祂存在!!”
上万人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音量越来越大如海啸般席卷全场,造成的共鸣让整个大厅都在颤动!
如果是普通人勿入这种地方绝对要被这群狂热份子吓到六神无主,但这些人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般,双手高举赞颂着他们真神的伟大。
安德烈率先站起身,在一众激动的目光中开口,音量高亢。
“只有我们的神是真实存在的,只有我们的神才能拯救这可悲的世界!”
“其他的都是异端,只有我们才是正统!将这充满希望的消息散布到全球我们的分部,必须保证我们的每一位成员都知道这激动人心的消息!”
下面的众黑袍人也激动不已,纷纷举着手高呼起来!
“mr.zero万岁!管理员万岁!”
“地狱游戏我万岁!!”
...
赤龙集团一号城,中央——
龙渊面色难看地从乱码中钻出来,理了理有些乱的外衣。
他环视四周,确认已经回到自己卧室时上才缓和些许。
室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将龙渊整个人笼罩在昏暗中,一时间静若闻针。
“呼——”
身为集团太子,几乎是活跃于那些言情小说里男一号位置的人物,当今时代类似题材的作品多多少少都有龙渊本人的影子。
虽然没有一个男主角叫龙渊,但底子全都是龙渊。
与文学作品里的描写不同,龙渊的卧室并不是什么五百平米大床,每天从大床上醒来,开车半小时到达床头,然后八百个佣人服侍洗漱。
现实中他的卧室甚至有些狭小,自从那次直面管理员后龙渊就好像患上了某种恐惧症,梦魇里的所有主角都是那个一身酒红西装的羊头怪物,他只能将自己关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地方不见任何人,不安的情绪才能缓和些许。
就像天敌一样,哪怕提起对方的名字,想起对方的背影,都能让龙渊从头凉到脚底。
但他从不肯和别人说这些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恨不得将自己最好最强的一面展示在别人面前,除了那些故意示弱来博取强者怜惜的选手,龙渊自不可能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外。
只是从外人的角度看去,这个原本就高傲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集团太子变得更加阴狠,乍看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谋划什么惊天阴谋。
龙渊走到桌边,按下通知铃,很快门外走廊尽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身黑衣的下属敲门走了进来。
下属没有说话,听话而安静地杵在角落,等待自己顶头上司开口。
龙渊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抓住窗帘。
刷 ——!
天不知何时已然大亮,他记得自己刚进入游戏时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龙渊眯起双眼,看向下方的城市。
这里是赤龙集团一号城的制高点,也是整个赤龙集团的权力中心,只要略微垂眸便可看向下方大片的城区。
一号城比任何地方都要繁华,高楼林立各色车辆穿梭其中,似乎并没有被地狱游戏所影响,仍一派繁华景象。
眼前的一切都是每个人的力量堆砌起来的,站在完全由无数人铸成的金字塔顶端,龙渊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不适。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并非任人宰割的牲畜,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逼急了会反抗什么都会做出来的人,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不安感渗入骨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究竟是何时他的心态从那至高的王座上跌落的呢?
龙渊握紧拳头,手背上之前被踩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密切关注每个城市的排行榜前十位,务必保证他们在我们的监控下,有什么情况直接汇报,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是反抗军怎么办?”
下属的问题很刺耳,但不得不考虑,纵使他们集团给的条件很优厚,但总有从属反抗军的高手跟被洗脑了似的怎么也不肯加入他们。
缓缓抬手,龙渊抓住了一直罩在面上的口罩。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再也没有任何阻隔地钻入鼻腔。
感受着这份怪异的真实感,他深吸一口气,将口罩全部拉下来。
原本应被定义为完美的脸上,却极为不合适地被一道伤疤打碎了一切平衡。
暗红色的伤痕纵向割裂龙渊的嘴角,将其冷淡的面容硬生生凸显出几分阴狠。
他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嘴角的伤疤。
那是他在新手游戏中被留下的伤痕,自此以后相当于被变相毁容,再也离不开那厚重的口罩。
或许在很久之前那场惊险的游戏中,恐惧的种子便已经深埋在他的心底。
“没听懂我的话吗?不要到打草惊蛇。”
在属下震惊的目光中,龙渊缓缓转身,嘴角的伤痕伴随着他的开口被不断扯动。
“尤其是那个沈从,把他带到我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