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文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自己偷偷到了前线。
他站在远处的屋顶,视线拉长,落向暗河边的阵地。
哪怕距离这么远,顾星文还是能闻到那刺鼻的恶臭,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是能一时忍耐这种臭味,但无法随时随地在那里待着,不然估计会疯掉。
阵地被拉的很长,一眼望不到边,四处都是反抗军制服的颜色在地面流动,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少人,却异常有秩序地循环着。
四处都是人,而跨过暗河的集团军阵地已经无法看清,富人区后方一个接一个的漆黑高楼犹如根根插入大地的钢针,强烈的压迫感不断刺激着神经。
不知是何缘故,浓黑的乌云在整个七号城的上方翻滚涌动,明明刚刚天亮却像随时会陷入黑夜般,将本就所剩无几的阳光掩埋。
明明看不到交战带来的火光,可每一处神经都在警告着顾星文逃离,这里随时会爆发战争,会失去性命!
顾星文微愣。
人类之间的全面开战究竟是什么场面?
过去在电影电视剧中从未如眼前这般压抑,冰冷空气中的焦灼几乎令人窒息,整个反抗军基地犹如巨大的蜂巢,每一只工蜂都不肯停歇地忙碌。
无论是领导者还是别的什么人物都混杂其中,甚至一时间找不到叶列娜等人在哪里。
这就是前线吗?
顾星文的住处属于大后方,那里静到交火声都很难听到,更别说这种压抑紧张的气氛。
他不禁想起娜塔莉亚的一句话:
“抬起头看看吧。”
这个世界不止他这种于下方涌动的暗流,更多的则是上方的正面交锋——或许他真的该多看看,才能打开自己险些封闭的思想。
“不能发呆了。”
黎没有逃走,又或者说凭借她的力量根本无法离开小屋,早就被控制起来,待顾星文回去后于沙发上正襟危坐。
“等我说的话成真,你就能放我走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她是来投奔叶列娜的,不是被这个上辈子面都没见过的神秘人关着的!
主要是心里没底,搞不好对方是什么残暴杀人魔...
“我只是暂时替你的首领看着,时间到了你自然可以走。”
顾星文双手环胸靠在旁边,直接无视掉对方投来的警惕目光。
他见状又不经意地问道:“你说你之前是被自己未婚夫赶走的,他是抱上什么大腿了?”
一提到自己最恨的两个人,黎的顿时激动起来!
“他就吹吧,那个女的不过是安德烈家族的一个小分支,主家都算不上,估计一辈子连安德烈的面都见不到就拿人家的名号来压我,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
又是安德烈?
顾星文只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毕竟之前自己遇到的世界前三玩家中就有一位叫安德烈的,而且对方也同样来自黑秋集团,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
啧啧啧...看来这个世界四处都有故事,他迟早要将五大集团走个遍好好看看。
“哦...他的家族很厉害?”
“何止!告诉你,他游戏降临前就已经是黑秋集团的顶层人物,根据我的记忆来看,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才能这么硬气地被人家拿出来乱吹。”
“什么身份?”顾星文微微挑眉。
那个黑秋小伙子在面对管理员面具的时候可一直笑眯眯乖的很不敢有半分逾矩,看来在现实中却是个狠角色。
小东西还有两副面孔。
“火焰党知道不?黑秋集团曾经最大的教会,名声更是响彻海内外。”
黎摆了摆手,一提起黑秋的各种光辉事迹更是滔滔不绝。
至于是不是真光辉,顾星文就不知道了。
他听罢,点了点头。
黑秋集团最大的教会——火焰党。
“上帝的天罚之火会洗刷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不堪。”
这是他们的原教旨,所以在百年前那个还没有完全开化的时代经常有他们的定罪之人被架起来活活烧死的事,那群疯狂的家伙还连连叫好。
什么理由都有,什么读书多太聪明啊,挣的钱比别人多啊,更多的是揪着人家的私德不放,婚前同居者,同性相恋者,独身主义者这些都会被视为异类,是肮脏需要处决的。
那是一个压抑而疯狂的时代,人们不允许脱离自己控制的人或事出现。
你不能比别人聪明,不能比别人过的好,麻木地听从教会的指挥生活,到了年纪必须结婚生子诞下后代,否则就会被残忍镇压。
以神圣的名义血腥屠戮着生灵,所有人都被裹挟着混沌过日,直至后来的科技改革出现,才不允许在明面上惩戒他人。
世人唾弃他们的血腥行为,所以在火焰党的名字前特意加上一个“旧”,但总有一批人认为旧教旨不应该被时代抛弃,坚守着日渐衰落的旧火焰党。
而新火焰党完全是旧火焰党的极端,它更像被烈火净化后的罪恶,隐藏在时代的灰烬下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顾星文其实对这些了解不多,他只知道新火焰党成立的年头并不长,但在地狱游戏降临后这两年跟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冒头,此时已经取缔旧火焰党成为黑秋集团的新一代教会领头羊。
他也不知道新火焰党具体和旧火焰党有什么区别,但貌似并没有后者那么血腥,行事也更加神秘,貌似信的神明也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换了一位新的神。
——一位全知全能,真正伟大的神明。
“安德烈就是新火焰党的重要人物,有他和他背后家族的支持,整个黑秋集团几乎没有能与新火焰党抗衡的势力。”
高层与教会,两大巨头都集合在一个人身上,怪不得黎的那个什么教科书般标准的未婚夫能这么理直气壮。
这大腿光听着都够粗!
“龙渊是赤龙的太子,安德烈疑似黑秋黑黑两道通吃没有白,....都挺不简单的。”
不过想到这些大佬在面对管理员的时候还得畏畏缩缩,顾星文心底还是感叹一下这世界的捧高踩低,再高贵的碰到比自己厉害的也得点头哈腰。
“嗯,你那边的情况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猛地将话锋一转,“不过你知不知道雾冬这边的教会?”
黎被问的有些懵,“萨拉门徒?不过你别问我这个啊我只是重生又不是万事通,我可没见过他们。”
顾星文扯了扯嘴角,“还有别的教会吗?”
别的教会?
黎顿时更加疑惑,这个面具男不问战况不问集团,怎么总是问一些角度刁钻的问题?!
“什么教会?除了萨拉门徒还有别人吗?”她诧异扭头,直视那张面具。
将手伸到兜里,顾星文默默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照片掏出来,放在黎面前。
刺目的蓝光中,一身白衣的男人背对镜头。
镜头剧烈晃动连带着男人的身影都十分模糊,明明是背对着这里,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他——在笑。
盯着这张模糊的照片,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知道这个人你见过没?”
顾星文淡淡道。
“他的名字,叫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