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个时,就连朱樉自己,都觉得声线在发颤。他似乎急于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如果真的听到的与所想的不一样,那该如何。
朱允熥轻轻握住朱樉躁动不安的手,“皇爷爷身子骨,可是还硬朗着呢。”
顿时,朱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得到自己想听到的,可这个回答,自己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不禁之间,朱樉开始自嘲起来。
他是叔叔,要比朱允熥还要长上一辈。可如此浅显的道理,他却不如朱允熥想的透彻。
老爷子还在呢,自己慌什么。
真到了那一天,老爷子也会把这一大家子,都给安排妥当。就如同以往那样,家里的方方面面,老爷子可都是要亲自过问的。
想到这儿,朱樉反倒是笑了一下,精神放松了下来,把脑袋凑过去,“熥儿,你给二叔透个底。”
听着这略微有些俏皮的话,朱允熥哭笑不得。
眼面前的这位叔叔,心底究竟怎么想,朱允熥并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朱樉一定不会来争。
朱允熥再一次按了按朱樉的手腕,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二叔,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侄儿往后,到了哪儿,可都还得指望二叔您,多照顾照顾侄儿呢。”
朱樉眼睛逐渐睁大,瞳孔之中的欣喜,几乎是喷涌出来的。
听到最后一个字,朱樉紧紧握住茶杯,差点将茶杯握裂。每一个字,又像是定心丸一般。朱樉的手,也开始变得,渐渐失力。
“你可不准唬骗二叔。”朱樉突然的贴近,有些不那么合规矩。
对此,朱允熥也只能是无奈的点点头,“二叔,父亲正值壮年。这些年,您实在不该与侄儿说。到时候您真的老了,侄儿还得仰仗着您与三叔不是。”
这话听着,朱樉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你四叔呢。”
气氛,又开始变得不对。
朱允熥稳住心神,也贴在朱樉的耳边,“四叔,北边可还得指望着四叔呢。他手上握着兵权,侄儿尚且无谓,更别说呆在京城的您与三叔了。”
“侄儿即使是信不过旁人,那也得信得过自家的叔叔啊。若是侄儿,真有连自家叔叔都不帮的那一天,岂不是众叛亲离了。那一定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朱樉边听边乐,完全没注意到,朱允熥的话里,留了一个巨大的坑。
《皇明祖训》中,朝中有奸臣或者是有皇帝下旨,那各地藩王可带兵勤王。而这一前提是,藩王得有兵。
此刻的朱樉与朱棡二人,手中是一兵一卒也没有。
至于说朝中有奸臣,那按着祖宗的规矩,朱棣或那时在京外的藩王可勤王。但祖宗的规矩,又是谁定的。奸臣为何,可不是一个藩王就能说的。
掌管着大宗正院的朱樉没说话,那京外的藩王勤王,那便是没有名分。
而那时,在京城的朱樉说什么,那还不是皇帝说了算。即便朱樉先没了,那也可把大宗正院,给其他自己可信的过的叔叔。
只需要的是,道义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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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的,“曹国公,您请过目。如今朝廷尚有余粮十三万九千担。给永昌侯那儿送去了六万担,给燕王与高丽
“别都给倒沙子,留着几袋,上中下各放上几个,里头装着米。快些装,动作麻利些。坏了吴王的好事
晚上雾渐散时,他们才看到李景隆正悠哉悠哉的往这边走。坐下的那匹马,还停下去吃草。不到百里的路,
夏义带头走过去,一脸的媚笑,“曹国公亲临开封府,真是令开封府蓬荜生辉啊。下官素来景仰曹国公,
景隆的手心里,“曹国公,瞧您说的。这公是公,私是私。您久不来河南,下官怎么着,也不能让您空着手回去呀。”
王府,曾是赵宋时的端王府。因其肃穆典雅,又无什么僭越的地方。因此,从蒙元时起,端王府就成了开
放在以往任何时候,夏义都是没资格能见到曹国公的。平日里,见到一个子爵,夏义都觉得今天是走了大运
过了门槛时,夏义回头看一眼粮车,故意大声吩咐,“来啊,把这些粮食清点一下,再全都送到义库去,
说完回头时,见李景隆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夏义赶紧解释,“下官说的是开封府里的官员,并非是曹国公您。
再去看,李景隆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表情严肃的很,“夏大人,你可打住吧,我可没有爱护你的意思。
夏义满头大汗,连连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是。曹国公于下官的肺腑之言,下官当谨记在心。
李景隆抬手打断,他实在是没有兴趣,去听夏义说这些官腔。好听的,谁都会说。如果夏义真如他自己所
失去了束缚,袋中的米,跟着洒落在地上。李景隆十分不经心的,从袋中捧出一抔米,低头闻了闻,
车,“曹国公,如此一做,万一朝廷追查下来,那可如何是好。还有就是,您漏掉的那小半碗。这些米,
反问一句,李景隆又开始给自己装车。很快的,李景隆自己带来的三辆车,全都装满。他又回头去看夏
说话时,李景隆手里晃动着夏义刚刚在城外时,送他的一个锦盒,似乎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已经是不干
西。真他娘的是什么钱,你也敢送,什么粮你也敢收。河南都已经是饿殍千里了,你还有心思在
去报给吴王。咱们呐,就好好的回去,等着夏义拿走的那三车沙子,变成灾民们的口粮吧。”
而这次出巡河南,这座府邸,也成了朱元璋在河南的行宫。曾有河南官员上奏,在开封南
对此,官员们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位老皇帝,总是因为某个官员说了不中听的话,就给对方降了级。
姿飒爽,奴婢们见了,也是佩服的很呢。在京城时,逢人就有人夸吴王。奴婢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呢。”
“去,吩咐人准备早膳去。随便来些饼子、馒头啥的,咱加一碗米粥就行了。给吴王加俩鸡蛋,多来几个馒头。”
朱元璋笑道,“你啥时候开始练的,咱就啥时候醒的。这人老了,不中用了。就连睡觉,也睡得不踏实。
这已经是朱元璋不止一次的抱怨自己睡觉浅了,在京城时,哪怕是睡在身边的马皇后轻轻的翻一个身,
而朱元璋,又十分喜欢在院子里用膳。他总是觉得,屋子里那屁大点的地方,自己施展不开。
大白馒头上,那不知用何物雕出的龙纹,就十分的显眼。就连咸菜,也是一根一根的摆好了形状。
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时,就有太监端来开封府早早就预备好的早膳:两碗米粥,两块烧饼,
而且,出这个主意的人,怕也是人头不保。这种花心思,朱元璋最为不喜。有这个心思,为何不想着,
况且,如今北方大军还等着吃粮,河南灾民也要等着吃粮。如此的境况之下,开封府竟然还要搞出这些
就冲这点,你都比你爹差远了。你爹咋教的,教出这么个玩意儿。在门口候着,咱不说话,不准进来!”
朱元璋皱眉,十分的不耐烦,“说吧,到底是有啥子事,值得你一大清早的,就来搅了咱的好心情
“接着,开封府知府夏义也一样是扣下两袋。”接着,李景隆拿出夏义给他的锦盒,“这是夏义给臣的贿礼,
旁边,朱允熥起身,“不错,这确实是孙儿的意思。前些日子,京城四面十二方的粮仓,可是弄出来不少
朱元璋默默听完,皱眉说道,“下回不准了这样了,你一个吴王,对底下的臣子们耍心眼,像个什么样子
李景隆赶紧递过去,“皇爷,这个夏义,可谓是贪得无厌。他几次遣家奴到臣下榻的驿馆,送钱、送金。
的折子,就没断过。咱要不是看在你爹是咱姐姐的儿子,咱的亲外甥,定不轻饶。怎么,这回到了河南,从头到尾看完,朱元璋把折子丢在一边,“先把这个夏义拿了,剥皮充草,挂在开封城楼上,警示后人。”
这种小贪,只会家产充公,或者是罢官处置。之所以杀这个教谕,只是因为那时候《大浩》刚刚发布
了。如果朝廷拿了夏义,固然解气,可到了百姓那儿,恐会引起非议。至少在百姓心中,朝廷识人不明之过。”
完的。而赈灾粮,他又卖不出去。不如借此,让他把贪没的赈灾粮,发放出去。日后,可以再找个罪名,
朱允熥转头吩咐李景隆,“着手吩咐都察院的人,弹劾你与夏义。然后,你再想着法儿,透露给夏义。
“哟呵,这玩意儿瞧着可是不赖。咱瞅着,就应该是值不少的钱。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对你的贿赂,这
大明国公不少,最初册封的那几位,如今更已经是位极人臣。宋国公冯胜手上的京西大营,这是皇帝
李贞与二姐朱佛女并未嫌弃朱元璋,反而好吃好喝的对待。后来,朱佛女去世。李贞便带着出生不久的
朱元璋悠悠的看着李景隆,把玩手中的物件,“咱可是听说,平常你也没少收啊。外官进京,在见
只因为这个,秦王被罚跪在坤宁宫外一整天。后来是马皇后的求情,才饶了秦王这一次。而朱元璋
“只是,臣父总是说,小时候穷怕了,就怕再过那苦日子。打那时候起,家里来财就快。臣自幼耳濡目染,
收敛着些。咱也不是不让你收,但也要心里头有个准头。不是啥钱,你都能收的。你是咱实在亲戚,在咱
帝,咱也是个人。是人,就会偎契自己的亲戚。往后在吴王身边当差,也机灵着些。咱不杀你,可不
李景隆心中一喜,蹲在朱元璋腿边,小力的敲打,“皇爷您可是天选,这老天爷哪敢把您带走既然他到了开封,那也就别闲着了。开封府知府夏义,这些年可是贪了不少。他毛镶眼睛就是瞎了,也该看得到!”
开封城西角边上,夏义悠闲的躺着。旁边的侍女,将剥好的一瓣橘子,送进夏义的嘴里。再手掌弯曲朝上,
“就这橘子,他一天吃俩,我就得吃一个。他吃一碗米,我就吃半碗。他在开封城待久了,老爷我都能饿瘦咯。
如此反复,一壶水空了,夏义却是一口水也没喝着。他晃着脑袋,自言自语,“这茶是好茶,可皇帝没喝上
夏义一下子愣住,勃然大怒,脑子里想的全是李景隆。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李景隆,将一个麻袋划开
再后来到了开封府衙,也同样是李景隆的人,把粮食搬进库里。全程,夏义都没碰到麻袋,
走下台阶,“你来做什么,关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呢。做了亏心事,害怕百姓冲进府衙,杀了那个夏义?”
否则,按着夏义平日里谨慎敏感的性格,他是一定要当着李景隆的面,把麻袋拆开看看的。得罪了
而非赈灾粮。只是,吴王他想要你的命,你即便见了皇爷,也是无济于事的。到了我这儿,你还能死的痛快
镶。直到毛镶说完,夏义才哈哈大笑,“罢了,罢了,也是该轮到我夏义死了。从贪没第一粒米时,
这有那些文官,被抓时,都是大义凛然。可几次刑上身,便个个的服软求饶。至于那些圣人之训,
而在酷刑之下,又没有人能承受的住。几次用刑,便是全盘供出。甚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院,唯独相信锦衣卫。因为,将死之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多半不是假的。更有,那时的汪广洋已经身死
押上轿子,毛镶不急着走,把左右拉到一边,“吴王有吩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