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累得睡着了。
也许是白天照过阳光的缘故,她在哭累了后,全身疲惫,不知不觉抱着自己的照片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圆溜溜的小如鸡蛋的灰色东西滚动到她的脚边。
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了。
起初看起来并不显眼,直到它缓缓升到半空中,发生了变形,长出了两对透明的翅膀,从圆球中心内部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停在沈酒的面前,一道蓝光射向她张开的瞳仁。
蓝光变成了红光,激活失败,光芒瞬间要熄灭下去。
沈酒把隐形虹膜摘下来,ai恢复了生机,识别了她本人的虹膜后,总算被激活。
“主人,你回来了!”
“好久不见,琦琦。”
“主人,我好想你,我以为你再也不要琦琦了。琦琦等了你好久,七年,哦不,一个世纪!总之就是好久好久,久到我快要没电了。”
ai的声音听上去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开心地煽动翅膀围着沈酒转,一会儿贴在她脸颊边蹭蹭,一会儿落在她肩膀上爬下,像只小猫亲昵地向主人撒着娇。
沈酒眯起眼睛,柔和地笑起来,看着趴着她肩膀上的小家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琦琦的翅膀,“你的时间刻度已经失灵了吗?”
琦琦支支吾吾:“准确地来说,主人你已经失踪7年10个月零8天4小时38分钟35秒了。我睡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陪我玩,琦琦好无聊。”
这台ai出自蓝鲸公司,配备给每一个战争机器的设备之一。
它们与普通的智能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们拥有人类的情感,在设计之初与其主人建立了神经上的传递联结,拥有高级的共情。
简而言之,它们能够读出主人的精神变化。
发明它们的人,正是“战争机器之父”约翰森博士。
照理来说,当年蓝鲸公司被迫召回所有战争机器时,作为战争机器一部分的智能也该被召回,琦琦却成为了漏网之鱼。
沈酒感到很奇怪,但是一想到连自己都没死,也就情有可原了。虽然不知道帮助她的人是谁,但是她心里已经猜到一个人选。
“主人,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谁救了你?”
沈酒没说话,现在她猜到是谁了。
琦琦从她的肩膀飞出去,停在半空中,从内部放射出一段清晰的全息影像。
——白发苍老的约翰森博士坐在面前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他从不离身的拐杖,仿佛预料到沈酒就在面前,他和蔼的面色露出悲伤,语重心长地开始说话。
“沈酒,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一段影像,琦琦已经被我修改了程序,并且从蓝鲸公司的后台数据中永久删除,他们永远找不到它。你可以放心使用,让它继续当你的助手,至少可以为你解决不少的麻烦。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
我知道你非常恨我。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我也不需要谁的宽恕。我的罪只有上帝能够救赎,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完美的孩子,我不可能再创造出一个比你更完美的作品。
假如有一天我违背了这句话,这一定不是出自我个人的意愿。
孩子,我希望你会活得比我长久。终有一天,我的审判会到来。到那时候,也是你彻底解脱的时刻,我的愿景是帮助你和你的同伴们再次恢复人类的身份,得到人类应该拥有的平等自由的权利。
到那一天,如果你能来看我,我将非常感激。”
全息影像渐渐消失,光线昏暗的地下室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沈酒久久怔立在原地。
……
离开那间地下室,沈酒重新回到11区,因为不久之前发生的飞行器爆炸,周围出现了警方的戒严。
以尼格斯家族的现有地位,他们家的飞行器发生爆炸,这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甚至会引起星际局的恐慌。
人们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与星际恐怖主义有关的袭击。
初代战争机器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对抗星际恐怖主义战争而设计出来的“武器”,效果显着,恐怖主义因此平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到后来,战争机器变成了政治内斗的产物,地位不再如星际英雄般被世人崇仰,转而成为了“暗杀机器”和“刽子手”的代名词。
甚至有恐怖组织私底下进行战争机器的非法交易,进行刺杀和恐怖袭击等活动。
战争机器的名声从此一落千丈。
前面有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一名穿蓝色制服的年轻干事正在一个个地盘查地城人,却放过了上星城人。
这是多么讽刺又司空见惯的现象。
沈酒一边拉上外套的拉链至领口,把琦琦完全藏在自己外套的胸口口袋里,一边朝那辆警车的方向走去。
“主人放心,你的脸我已经做了修容处理,在中央监控摄像头里会显现出别人的脸,把你的真实面目掩盖过去。”
琦琦可以修改抹除网络中有关于她出现时的任何信息。
这是约翰森博士赋予他最宠爱的孩子的礼物。
琦琦通过神经处理器传递信息给沈酒的大脑,与她进行无声的精神交流,只有彼此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这些都是过去干暗杀时的基本手段。
沈酒并不担心,约翰森总算做了件好事,为她留下了琦琦这个得力助手。
“乖。顺便帮我找一下杰克有没有被收容在联邦收容局里。”
琦琦被夸奖了忍不住想要转圈圈,埋在沈酒胸口乱窜,“嘻嘻,好开心,又可以和主人并肩作战了。”
沈酒捂住胸口:“别乱动。”
琦琦立即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嘿嘿,话说主人的胸膛好温暖呢。
前方,那名年轻干事迎面而来,问也不多问,直接举起手中的仪器,让沈酒把眼镜摘下来。
她遵照对方的要求把眼镜摘下来,对方很快对着她的虹膜来回扫描了一遍,直到机器发出一声“通过”的提示音,显示绿色的亮光。
干事随口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都被沈酒不露痕迹地应付过去。
“可以走了。”
“谢谢。”
沈酒重新戴上眼镜,耷拉着肩,畏畏缩缩地朝对方点头道谢,起步离开。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蓝色制服男人。
他的眼神很锋利,随时像一把剑,向视野中的猎物横扫过去。
从对方的步伐上来判断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至少曾做过星际战士。
沈酒低头扶扶眼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不由得感受到了一波强烈的气息。
“长官!”
“怎么样,发现可疑人物没有?”男人的声音低沉雄厚。
沈酒故意放慢脚步,便于偷听身后他们的对话。
这时,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干事,神色慌张,撞到了沈酒,将她的眼镜撞落在地。
这名干事一脚下去正好踩在眼镜上,把镜片踩碎了,没有任何歉意地急匆匆一跑而过,连句道歉也没有。
“安德烈督察,我有事报告!”
“说。”
“在爆炸的飞行器上找到了可疑的爆炸痕迹,属于违禁武器星元微粒导致的创口,督查大人,这起爆炸很可能与恐怖组织有关。”
安德烈沉思片刻,问道:“此事尚需做严密调查,暂时把那些碎片带回局里,让武器专家做鉴定。若是有人问起,绝不可以主动提起’恐怖主义’这个词,在事件未定性之前,必须慎重使用这个引起平民恐慌的词。”
“是,长官。”
安德烈的脸色凝重下来,目光向周围扫过去,发现了蹲在前面几米远之外的女人。
只见对方默默地捡起地上碎成几片的眼镜,没说什么就准备离开。
那名鲁莽的干事受到了来自长官责备的目光,愧疚地低下头去。
安德烈迈开脚步,叫住了沈酒,“女士,请等一下。”
沈酒嘴角一僵,深吸一口气。
她缓慢地回过头去,将自己表现出怯懦的样子,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讲话也磕磕巴巴,担心受怕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的脚步停在了一米开外,这张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面前这个人的气质与自己想象中的那人完全有着天壤之别。
对方的眼睛被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一部分,并不是黑色的瞳色,而是普通发黄的褐色,没有一丝神采与亮光。
几乎就是那种饱受生活折磨的人,才会露出的麻木不仁的眼神。
还有她的脸型,过于瘦削,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才会造成这种不健康的肤色。
安德烈的脑海中浮现出“消沉”这个词,那个女人就算是身中数枪,也绝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消沉的生存意志。
她是那种临死之前都会露出骄傲笑容的人。
安德烈被自己之前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他看见面前的女人低头不敢看他,卑微懦弱的样子更令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掏出几枚索金给对方,“这些钱希望能够赔你一副新眼镜,就当做是我手下鲁莽行事的赔偿。”
他彬彬有礼,措辞优雅,丝毫没有上星区人那种高高在上,对地城区人一贯的鄙夷姿态。
实在是……奇葩。
沈酒装作十分感激地接过对方的索金,目送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于是也没再逗留,加快脚步走出了11区。
脑子里,传出琦琦的声音——
“主人,没有在联邦收容局里找到杰克的档案。他的基因未做登记,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了。”
琦琦没有办好主人的第一件差事,因而心情低落。
沈酒安慰它:“没关系。那就再找找科里·瑞那个科学混蛋的下落。爱迪莱德也在找他,我要在他之前把这个混蛋偷走的基因样本要回来。”
只要科里·瑞出现在任何一个联网的摄像头里,就可以找到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