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昭王驾到,灵隐宫给足了排场。
秦焰还未到连云山脚下,司徒景带领的先头队伍已经接上了他。
整齐划一的装束,昂扬挺拔的身姿,气势威武的高头大马,还有随风猎猎作响的赤红宫旗……
都让来往注目的行人震动不已。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秦焰父子,心中也不可抑制地涌起激动之情。
他们对江怀和秦忆随性不拘的样子十分熟悉。
如今,马蹄溅起的阵阵沙雾,倒让他们深切意识到这两个如骄阳般耀眼的少年,其背后是不容忽视的强劲实力。
灵隐宫,过去低调得真是妙啊!
在几乎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由不起眼的小种子渐渐长成了令人仰视的参天大树。
连云山脚下,秦忆看着这隆重的排场,心中不禁有些打鼓。
“我的少主啊,这样明目张胆地迎接昭王,若是传到了江湖中,不得有人在背后说咱们灵隐宫谄媚,尤其是你,小小年纪惯会巴结之事。你在天门堂中对战钟离无间的威名,可就大打折扣了。”
说起这个,秦忆就肉疼得很。
名声这玩意儿,立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若要毁了,那就是顷刻之间的事,简直易如反掌。
哼,名声。
如今在江怀心里,这恐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我倒是有些担心江湖中人将咱们看作少年英豪了。还是莫要如此了,免得对咱们要求高。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江怀做事只凭一己心意,率性而为。老子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跟秦忆混得久了,这“老子”二字也是张口即来,再配上江怀故意作出的目空一切的神情,还真是一点也不违和。
“哈哈哈……”
二人极具魔性的笑声被秦焰父子听个正着。
秦昱本来心情还算不错,可不知为何,再一次见到这二人,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而秦焰,看着江怀与秦忆的目光有些悠远。
恍惚间,似是透过这二人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晚辈见过昭王。昭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父王、父王,江少主跟您说话呢。”
秦昱立在秦焰身后,小声地提醒他,又扯了扯秦焰背在身后的衣袖。
“江少主,有礼了。”
秦焰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路上山,越是往上,秦焰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这连云山颇具盛名,连云山别院更是令人向往的所在。
而关于连云山别院的归属问题,江湖中更是众说纷纭。
但大多数人都觉得连云山别院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的院落。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片在群山掩映下错落有致的院落,竟是属于灵隐宫的。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灵隐宫的主人还是个才及弱冠的少年。
秦焰忆起了楚牧告诉他的天门堂上的那一幕。
灵隐宫的人轻描淡写地邀请江湖豪侠到连云山别院做客,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千钧重。
在场的人皆愣住了,饶是净一道长都快修炼成个老神仙了,楚牧还是看到他的嘴角往后抽了一抽,可见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
这也是秦焰第一次来到连云山。
上山的一路简直称得上是“百里画廊”。
青石板砌成的石阶远远望去,简直如青色的飘摇玉带缠绕在山间。
石阶两旁绿树繁茂,还点缀着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花朵。红的、白的、黄的……与这生机勃勃的绿组合在一起,真是相得益彰!
再往上看去,天边的云朵似在缓缓游动,云雾渺渺,好似仙界。
秦焰只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靠近传说中的天殿。
以连云山的高度,能依着山势修成如此壮观的别院,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而走在最前为他引路的江怀,脚步轻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秦焰不禁暗暗琢磨:灵隐宫,在这个年轻人的带领下,指日可待!
秦忆的目光扫过了秦焰,又不着痕迹地飘到了秦昱那里。
秦昱只顾着低头上山,看不清他的神情。
料想,作为老子的秦焰心中都极不平静,秦昱只怕更甚。
秦忆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微凉的笑意。
等到了正堂,一番寒暄过后,司徒景识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堂里只剩下了江怀、秦忆以及秦焰父子。
“昭王,请用茶,这是产自连云山的玉露清茶,别处是没有的。”
无需江怀多说,秦焰已经注意到眼前茶汤的与众不同。
这个茶汤是没有颜色的,看着如白水般,却比白水晶莹剔透,倒像是露水。
还有一种芬芳、甘甜的清香充斥在鼻尖,让人再无暇思索其他,只想端起眼前的茶盏细细品味一番。
秦焰轻啜一口,顿觉满口清香,回味无穷。
“好茶,果然是好茶!别具一格。”
秦焰赞不绝口。
在江怀说这种茶只有此处有,别处没有的时候,秦昱心中已有些不服气了,父王是北秦昭王,什么没见过,用得着一个江湖草莽在此显摆,真是落了下乘。
可柔柔、缓缓、轻轻传入鼻中的清香,终是让他也端起了茶盏。
一口下去,秦昱心中更是懊恼。
实在是好茶!
江怀,果然有显摆的资本。
住这么个好地方,喝这么好的茶。这日子,比起他们也好得很。
“秦世子,怎么了?可是这山野之食入不得世子之口。倒让世子委屈了,咱们连云山好东西少,世子习惯的那些咱们这里可没有。”
秦忆面上的笑容十分真诚,可一如既往的“毒舌”。
到底相处过几日,对秦忆的性子,秦昱也有几分了解。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道行不够,有些失礼,让秦忆看得分明。
“秦兄客气了,这茶……极好,确实极好。”
喝过了茶,该说正事了,可秦焰看江怀和秦忆仍是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看来,若是自己不问,他们也不打算说了。
“江少主,你们传信于本王,可是遇到了难处?”
秦焰直截了当询问,可江怀的思绪早已飘远了……
“江少主,江少主,父王问你呢。”
秦昱的提醒并不管用。
还是秦忆扯了江怀一把,又飞快地小声重复了一遍秦焰的问题。
江怀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无事,昭王无需多想。我们只是想与昭王一同前去华京,路上有个照应罢了。”
听到江怀的话,秦焰觉得无语。
这还叫无事。
路上有个照应罢了,说得好听,分明是怕路上有麻烦,好让自己这个王爷挡在前头。
“江兄和秦兄不是一直都是你们二人互相照应的吗?听秦兄提起过,你们二人一同走南闯北,两个人行动也快一些,人多了反而麻烦。”
“秦世子,那是以前觉得麻烦,现在觉得人多一起赶路挺好。怎么?昭王与世子不愿意吗?”
秦忆明明是笑着说的,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有些……欠揍。
秦昱正想反驳,却接到自家父王的眼神示意,立刻识相地把嘴闭上了。
“如此甚好,有两位小兄弟一同赶路。这一路,一定十分有趣。”
秦焰看起来十分愉悦,就像是十分期待似的。
“如此……甚好,多谢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