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今天很勤快，而且有些反常。
    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能为自己分担一些活计，这让马月英很欣慰。
    将小宝托嘱给李婶儿，回屋换上利落的衣服，出来时见宋飞背着竹蒌，腰里挂着镰刀，手中拿着小铲子……全副武装，只待出发。
    宋飞一抬头，便看到嫂子穿着的确良裤子，上面是长袖衬衫，身材堪称完美。
    “看啥呢？”
    “我脸上有花吗？”
    一句话，让宋飞回过神来，赶紧找了个借口，“嫂子，你这衣服都破旧了，等我以后挣了钱，给你和小宝买新衣服！”
    “还是想办法把钱还了吧！”
    也许马月英觉得宋飞在吹牛，给她画大饼。
    “要说小宝，明年开春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想到将来，马月英几乎看不到一丝希望，神色便有些黯然。
    二人出了门。
    一路进山。
    山路窄，马月英走在前面，经过上坡的时候，她的身子微微前倾。
    走在后头的宋飞几乎不敢抬头，只要一抬头就看到黑色的确良裤子下面那圆润的曲线。
    “别一直盯着嫂子看。”
    “你也该娶媳妇儿啦！”
    嫂子的一句话，让宋飞片刻慌乱，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
    “嫂子，我现在真不想成家。”
    “不成家？你想守着嫂子过一辈子？你一个大小伙子不害臊，嫂子可还要活人呢！”
    “我先挣钱，把你和小宝安顿好，以后再说成家的事！咱们家穷，就算有姑娘想嫁，咱也不能让人家过苦日子，这叫先立业后成家。”
    宋飞说得冠冕堂皇。
    其实他也明白，嫂子刚才的话有道理。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
    马月英长得又好看，村里早就有关于她的种种闲话。
    平时没事，马月英极少串门，一到天黑就关门。
    “我哥没福，他给我娶了你这么贤惠的嫂子，却……”
    宋飞话说到一半，怕触及嫂子的伤心事，于是马上改变了话题。
    “我哥虽然没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在家里白吃白喝。”
    “嫂子，以前我不懂事，让你受累了。”
    马月英停下来，她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叔子突然说出这种话。
    心里很感动。
    她不太会表达自己，但她眼里有晶莹的光芒在跳动。
    “小飞，你别说这种话了，叫我和你进山到底到干嘛？”
    “挖野菜！”
    一穷二白，要想创业，那就必须从零开始。
    宋飞从宋翠翠那里得到灵感，看到了商机。
    80年代，上面的政策飘忽不定，但自由经济已然初现苗头，对于一些小生意，上面也不再管的那么严。
    “你就想靠挖野菜挣钱吗？”马月英不抱希望。
    生活在农村，野菜遍地，这东西不值钱。
    “嫂子，我们要用野菜打开市场。”
    宋飞信心十足，他要去公社的钢铁厂门口卖快餐。
    他在心里粗略算过了，野菜不要钱，大米也不过几分钱一斤，只要把味道做出来，干净卫生，生意肯定不会差。
    马月英不懂什么是市场。
    不过她看到宋飞卖力，也就跟着挖起了野菜。
    灰灰菜、香椿、马齿苋……
    没有被大肆砍伐的山林间，野菜资源十分丰富，在宋飞眼中这遍地的野菜就是遍地的钞票。
    一个小时不到，两个人挖了满满一大蒌。
    下山回村。
    宋飞开始摘洗野菜。
    马月英去李婶儿家叫小宝。
    李婶儿坐在树荫下缝袜子，招呼马月英到身边，小声说道：“月英，你家宋飞今天带你进山了？”
    “婶儿，你别乱想，我们是去挖野菜！小飞说他要什么快餐！”马月英紧着解释。
    “我知道你是个正派女人，不会做出那些龌龊事，可是村里其它人可不这么想，今天赵五他老婆来我家，没少说你的闲话。”
    李婶儿与马月英是邻居，她人很好。
    赵五他老婆却是村里出名的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就爱乱嚼舌头。
    因为赵五家的菜地与马月英家的菜地相邻，赵五他老婆又爱占便宜，总想着多占一些地，为此和马月英吵过架。
    从那儿以后，赵五老婆就处处诋毁马月英。
    马月英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婶儿，随便他说，我人正不怕影子歪。”一手拉着小宝，说完就走出李婶儿的家门。
    宋飞手脚麻利，一大蒌野菜已全部收拾干净。
    焯水，切菜。
    剥蒜，调菜。
    宋飞忙得满头大汗。
    “嫂子，你坐着凉快，这点小活我一个人可以。”
    “小宝，过来尝尝二叔做的菜味道如何？”
    小宝抹一把鼻涕，抓起一大把调好的灰灰菜塞进嘴里。
    “好吃，我还要！”
    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小宝吵着还要吃，却被马月英叫住，“过来，这些野菜你二叔还要卖钱。”
    “让小宝吃，一会儿咱们再杀几只鸡！”宋飞大手一挥。
    杀鸡！
    马月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家里是喂了八只鸡，可那全是母鸡，指望它们下蛋呢！
    “不逢年不过节，杀什么鸡？”
    宋飞调好的八样野菜，装在搪瓷盆里，碧绿诱人，看着就有食欲。
    他来到马月英身边，像个孩子似的蹲下来。
    “嫂子，明天我要去公社卖快餐，光有野菜是不行的，待会儿我们不但要杀鸡，还要把家里的大米全部蒸了。”
    马月英有点心疼。
    鸡要下蛋，大米也只剩下了十几斤。
    如果全都交给宋飞，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小飞，真的能赚钱吗？”马月英也是穷怕了。
    “能！”宋飞的话落地有声。
    “你别骗嫂子！”
    “如果我骗嫂子，天打五雷轰……”
    宋飞的话还没有说完，马月英便抬手按在了他的嘴上。
    “快呸呸呸……不要胡说！”马月英算是同意了。
    宋飞从鸡窝里逮出八只老母鸡，当场放血，烧水退毛。
    到了傍晚时候，宋飞的家里就飘出阵阵香味。
    “谁家炒鸡？”
    “好香啊！”
    “宋飞家！”
    “那个败家子，几只鸡也不留着，看他以后要饭去！”
    “……”
    村里的闲言碎语再起。
    不过，宋飞只当他们放在放屁，小院中摆下桌子，准备开饭。